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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三章 相輔相成 文 / 秦笑月

    韓氏身子弱,這兩日又為了秋禾秋林挨打一事擔憂,回到家之中勉強撐著身子骨給大夥兒做了飯,就覺得頭痛欲裂。實在撐不住了,便回到東廂房去躺一陣,這一躺,就迷迷糊糊發起燒來,等許南山察覺韓氏異樣之時,但見韓氏雙靨通紅,額頭冒汗,整個人渾身發燙,還痛苦不堪地呻吟起來。

    許南山被嚇壞了,摸了摸韓氏的額頭,果然滾燙,他連忙喊了幾個孩子進屋。

    「糟了,娘發燒了!」秋月摸了摸韓氏的額頭,心頭像是被涼水潑。

    秋禾抓著韓氏的手,聽著娘痛苦的呻吟聲,急得快要哭出聲兒來,「這該怎麼辦?」

    秋松倒還顯得鎮定,娘病成了這副模樣,不去孫大夫哪裡瞧瞧是不行的。他先擰了帕子替韓氏將臉上的汗水擦乾,然後蹲下身子,道:「快將娘放到我背上吧,咱們去找孫大夫!」秋月最先反應過來,跟許南山一道將韓氏扶起,放到秋松背上。幾個孩子慌裡慌張就往外跑。

    「大姐,錢!」秋林在身後喊了聲兒,從爹手裡接過了錢袋,遞給了又跑回來的秋禾。於是那幾個孩子又急急忙忙往外跑了。秋林年紀小,被留在了家中。

    許南山憂心著韓氏的病情,連簸箕也沒個心思織了,時不時搔首往廂房外瞧,留意著屋外的動靜。秋林挨著爹坐著,見她不言不語,許南山只當她是被韓氏這病嚇著了,心疼地將她摟在懷中,兀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害怕,你娘不會有事兒的。」

    家裡的大黃狗趴在不遠處,圓溜溜的眼一動不動盯著床榻上並挨著坐的父女二人,神情有些恍惚,好似思緒飄到了很遠。哎,說來這家人也真是可憐,日子都艱難成這樣了,那些個惡毒親戚還要這樣落井下石,純粹就是不讓他們過上舒心日子!

    夏炎揪著眉望著遠方,望著那個頭小小、瘦瘦巴巴的秋林,心也跟著揪起。這女娃附身到許秋林身上之後,一心一意想著怎樣幫這個家擺脫困境,全心全意為了這個家著想,委實不容易。今天她還差點兒挨了打,那硬邦邦的棍子倘若真打在身上,還不痛個半死?這小娃的骨頭嫩著,真打下去,那可不得傷筋動骨?那漢子舉起杖子的時候他的心都跟著揪起來。

    哎,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還鹹吃蘿蔔淡操心,想到自己那前途未卜之事,夏炎眼裡又漫過一絲迷茫。

    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大姐一行人才回到屋裡,依舊是二哥背著娘,大姐手裡提著草藥包。一進屋,將韓氏安置在床上之後,姐弟倆又很快去了灶屋生火熬藥。

    「孫大夫怎麼說的?」秋月秋松忙進忙出,插不上一句話,許南山只好逮著秋禾問東問西。

    秋禾張張嘴道:「孫大夫說娘太過勞累和憂慮,才會發燒,還說娘身子骨弱,不能太過勞累,要注意修養,還要多吃些補身體的。」孫大夫的那番話他聽得不是很明白,但是總而言之是娘太操勞才會病倒的。不行,他以後要多做些家務活,多為娘分擔一些,娘就不會那麼勞累了。小小年紀的秋禾暗自發著誓。

    許南山聽得很是心酸,小芳若不是嫁給了沒用的他,怎麼可能吃這麼多苦口?是他沒用,到頭來不僅苦了孩子,小芳也病倒了。許南山懊悔不已,痛苦地別過臉去瞅著躺在榻上的韓氏。

    猶記得小芳初嫁到他們許家的時候,模樣乾淨、皮膚白嫩,漂亮地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可是這才短短的十幾年,小芳白皙的臉上變作了缺乏營養的蠟黃,額角眉梢還能瞧見一條細紋,這都是為這家操持勞作,才會生出來的紋絡,許南山瞧得很是心酸,他讓她受苦了。

    韓氏這一病,在榻上纏綿了十來天才好,這段時間裡,家裡的家務活都落在了幾個孩子的頭上,幸好家裡的這幾個孩子都是聽話懂事兒的主兒,每個人都搶著幹自己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大清早的,秋月領著秋林去挖野菜,秋松領著秋禾去挑水。做飯洗衣的活計交給了秋月,砍柴劈柴的活計則被秋松攬下,幾個孩子分工合作,倒也將院裡院外收拾地井井有條。逢上趕集的日子,幾個孩子便早早起床,背了前一夜擇來的野菜去集市上賣,換些錢之後便去鋪子裡稱些紅棗枸杞這類滋補的東西,回去捉了魚給韓氏燉魚湯喝。

    這天天色大亮,秋月在灶屋裡做飯,秋禾秋松剛挑了水這會兒正在堂屋休息,秋林則拿了掃帚清掃著院子。忽聽見門外一大嗓門響起,「秋林在掃院子啊,你家爹娘呢?」

    秋林聞聲瞧去,一眼便認出這是她家隔壁的柳氏,為人親和良善、個性爽朗實在。在娘生病的這段時間裡,她沒少過來安慰娘,和她說會兒話。嬸子比娘略大些,四十出頭的年紀,和善的眉宇快樂地舒展著,她從來都是這般和顏悅色,村子裡沒有幾個孩子不喜歡她的。

    秋林丟開掃帚,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過來,笑瞇瞇道:「嬸子,今兒怎麼來的這麼早?既然來了,就在我們家吃頓早飯吧。」平日裡她們家沾這嬸子的光可不少,秋林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早就尋思著想要報答了。

    柳氏笑著去捉秋林的小手,笑得一臉和善,「你這小大人,嬸子早吃過飯了,就不必張羅了。這是二十個雞蛋,你娘身子弱,給她補補身子吧。」

    秋林這才瞧見柳氏手裡提了個竹編籃子,用一塊藏藍色的布搭著。柳氏將籃子推到秋林手裡沉甸甸的,裡頭的雞蛋看來不少。秋林趕忙將籃子重新推了回去,「嬸子,這怎麼好意思?這雞蛋甚的還是拿回去給叔和梨花姐姐吃吧,我娘身子骨好多了。」都生活在農家,誰家的日子會好過到哪裡去,秋林怎麼好意思要這嬸子的雞蛋呢?

    柳氏硬是將這籃子的把手塞到秋林手上,「給你就拿著,雞蛋也不多,權當是個心意。你不接著,莫非是嫌少?」

    秋林趕緊擺手,否認道:「當然不是,只是……」娘生病以來,她家已經受這嬸子多少恩惠,她委實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氏卻堅持道:「既然是給你家的,東西都提過來了,還有再提回去的理?就別再推來推去的了,接著吧!」

    柳氏再三堅持,秋林也不好再推脫,將柳氏領進屋子去,她便提了一籃子雞蛋溜進了灶屋。

    韓氏經過這些日子的修養,身子已經好多了。這會兒聽說柳氏過來,掙扎著穿衣起床,由秋禾扶著到了堂屋裡頭。「老姐姐來了,這些日子真是麻煩你了,害你老是過來,怪麻煩的。」

    柳氏趕緊過去扶她坐到椅子上,陪著她說話:「麻煩個啥,不過幾步路而已。看你今兒的氣色,比前些個日子好多了,都能下床了。」韓氏的臉色不似往日的慘白,瞧起來精神多了。柳氏也替她高興。

    「嬸子,喝點兒茶。」韓氏跟柳氏正說話間,秋林捧了個茶壺和粗瓷碗進屋,笑著給柳氏倒了碗茶。

    「噯,真乖。」柳氏含笑將秋林手裡的粗瓷碗接過來,湊到嘴邊吸了兩大口,如今正值盛夏,人也自然口渴犯倦。溫熱適宜的茶水下了肚,倒解了幾分口渴,這才將瓷碗遞回給秋林。見秋林提步往灶屋去,柳氏不由得扭頭對韓氏誇讚道:「你這幾個孩子倒真是乖巧懂事,這般小的年紀都知道為這個家著想,聽說秋月幾個娃子還擇野菜去集市上賣,這幾個娃子,跟爹娘這般貼心,全都是你們會教養孩子啊!」

    提及這幾個孩子,韓氏的面容上全是甜蜜的笑容,語氣很是與有榮焉。「這幾個孩子真是懂事,自我生病之後,家裡的大事小事全是他們幾個小的張羅著。可是,也苦著他們幾個了。」可是那笑容中又帶著心酸落寞。孩子都是爹娘的心肝,韓氏拿兒捨得幾個孩子為家事操勞?

    「妹子你也別多想,好好的養病,這病才是大頭啊,病好了也就好了。」柳氏在一旁勸著韓氏。

    韓氏容顏憔悴,將思慮一斂對柳氏點頭,「老姐姐說的話妹子記下了。」她抬眼往外瞧了瞧,紅日正循著亙古不變的痕跡冉冉升起,不由得歎道:「這都進了伏天了吧,再過不久,便是莊稼漢忙活的時節了。」這才進入伏天,莊稼漢還比較閒,可是一旦到了秋收時節,村子裡上下都忙活得沒完沒了,到時候柳氏也抽不出時間來瞧她了。想著別人喜氣洋洋準備著秋收,而他家連田地都給人霸佔了,韓氏眉頭添了許落寞。

    柳氏也聽說過秋林幾個伯叔的將她家田地霸佔,心頭也不免替韓氏感傷,卻又含著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她跟韓氏一家人做了多年鄰居,說話也不必拐彎抹角。「不是我這當姐姐的愛說人家閒話,這事兒確實是許家的伯叔們做得不厚道。只是小芳,人當弱則弱,當強則強,一味地跟那些沒心沒肺的心示弱只會讓他們更加地將你踩在腳板子地下。這人本來就是你對我好,我對你好;你敬我一分我敬你三丈,這都是相輔相成的。同理,人家甩我一巴掌,我勢必要從這人身上將這巴掌討回來,小芳,這道理你可明白?」柳氏這番話說得很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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