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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情比紙薄 文 / 秦笑月

    許秋林在床榻上足足躺了八天,才漸漸恢復了元氣。

    在這八天的時間裡,秋林從家人的隻言片語和她刻意地打聽之下,終於知曉了她所在的這村落叫做洛水村,是青城東邊的一處偏遠村落。

    這青城地屬西南一片,山明水秀、物產富饒、四季如春,倒是宜居的好地方。許姓是洛水村的大姓,除開幾戶外來人家,這裡的人家都姓許。

    去年夏天這原主的爺爺噎了氣,爹的幾個兄弟都分了家,如今俱已成家。由於原主爹許南山是個老實忠厚之人,那些個偷奸耍滑的兄弟沒少從爹這裡撈得好處。分家時僅得了如今一人家居住的院落和幾畝薄田。

    指望那點兒薄田討生活,這家人只怕得去喝西北風。所以今年剛開了春兒,許南山就去鎮上的木匠那裡討了份兒伐木的活計。這才沒干到幾個月,一天清晨里許南山被伐倒的樹把雙腿給壓斷,那木匠給了爹一兩銀子,便打發回來了。

    許南山的雙腿斷了之後,他的兄弟非但沒有解囊相助幫助這一清二白的家,反而趁火打劫將家裡的那幾畝薄田也搜刮走了。這具身體的原主也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聽說這事兒是大伯做的主,她吆了自家的大黃狗就去大伯家裡跑了。

    可是她這一去,不僅沒有討得好,反而將自個兒的小命給搭上了。是以她才會有機可趁,上了這小女娃的身。

    知道了這來龍去脈之後,秋林終於曉得為何姐姐弟弟們一提及大伯家的,全都虎著了臉。秋禾罵得果真沒錯,這大伯家的果真不是個東西!這家人都快吃不上飯了,他大伯還能做這樣落井下石的事情來,這親情果真比紙還薄啊!

    如今這家人,主要靠著娘韓氏繡個手帕香囊荷包什麼的和爹編織背簍竹蓆簸箕拿去鎮上賣幾個錢拮据度日。

    幸好這洛水村地處南方,如今又是草木旺盛的夏季,自然是物產富饒。田坎間魚腥草隨處可見,薇菜、蕨菜、薺薺菜、窩窩紅也長得鬱鬱蔥蔥、一片連著一片。大姐和二哥平日裡不僅要幫韓氏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還要去田坎林子間挖些野菜來敷衍著生活。

    秋林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躺得骨頭都快散架,被悶在屋子裡這麼久,早想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了。

    這日,天還朦朦亮,秋林起了床便見大姐和二哥各自背上垮了背簍,手裡拿著鐮刀小鋤頭便要出門。秋林曉得他們是又要去田坎間、樹林裡挖野菜了。是以她汲了一雙鞋打了草簾便追了出去,「大姐二哥,阿林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想跟著去挖野菜。」

    秋月瞧也不瞧她一眼,不高興地皺眉道:「你這病才剛好,身子弱得很,這大早上的露水重,你就別跟著去湊熱鬧了。」

    連一向穩重的二哥秋松也開口拒絕了,「小妹,你還是在家裡將傷養好了再說吧。昨個兒下了場雨,田坎全都是泥,濕滑得很。等你日後好了,二哥帶你去溪水裡摸泥鰍抓魚。」

    於是乎,秋林只好眼睜睜看著大姐二哥背著背簍消失在自己眼前了。失望之虞,她似乎聽見一聲輕哼聲,低頭一瞧,原來是自家的大黃狗。

    此時它正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雙目睜得渾圓,卻沒有焦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秋林湊過去往它面前擺著的粗瓷碗瞧去,果然如自己所料,這大黃狗又沒吃東西。

    看來,不僅她挑食,連家裡的狗也跟著挑食呢!

    對於莊稼漢來說,田和地那就是天啊。這是這家人連半畝的土地都沒有,生活自然過得不如意。多數的時候家裡都是吃那種又粗又硬的玉米餅子,配著些自家醃製的酸菜和從田坎林子裡刨來的野菜。那天被自己嫌棄的米糊糊,在這個家裡可以算得上是一頓好飯了。()

    瞧著這大黃狗面前微絲未動的狗食,秋林忍不住皺起眉頭來,畢竟是自己的恩人,她也不忍心大黃狗日益消瘦下去。

    秋林慢慢蹲下身子去,瞧了眼那碗裡的狗食,都已經餿掉了,輕輕一聞都能聞出一股餿味來。秋林想起昨晚還剩下了兩個玉米餅子擱在碗櫃裡,她連忙轉過身直奔灶屋去了。「阿黃,快過來。」秋林取了玉米餅子重新回到堂屋裡,蹲下身來笑嘻嘻對大黃狗說道。

    大黃狗早已餓得兩眼發昏,迷迷糊糊抬起眼來,瞧了眼秋林手裡揮舞著玉米餅子,狗眼登時瞪直。狗的生理機能使然讓他的嘴很快分泌出了唾液,但是他並沒有像其他狗一樣見到食物就直接撲了過去,而是蹲在遠處仔仔細細盯著秋林手裡面的玉米餅子,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從大黃狗嘴裡分泌的唾液和那條不停搖晃的狗尾巴來看,他分明是渴望這食物的。可是他為什麼又不肯上前,而是蹲在原處呢?秋林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小妹,這狗忒神氣,不乾淨的東西還不吃。上回娘給塊烤紅薯它吃了一半,結果給掉地上,它就不吃了。」秋禾汲著鞋打著哈欠從草蓆間出來,望了一眼秋林手裡的玉米餅子兩眼發光。

    秋禾最是個破猴兒,成天活蹦亂跳自然也餓得快,這會兒他已餓得肚子呱呱叫喚了。

    「這麼神氣?」秋林咂了咂嘴,一臉歎息。隨後又煞有介事地對大黃狗說道:「阿黃啊,我這玉米餅子可是乾淨的,你就放心好了。」

    秋林這樣一說,那大黃狗像是能聽懂秋林所說的話一樣,果然朝秋林走了過來。嘴裡的哈喇子流的更多了,那尾巴也搖得歡快了許多。

    秋林被大黃狗前後不一的模樣給逗笑了,將手裡的玉米餅子伸到了大黃狗嘴裡,咧開嘴笑道:「我們家的阿黃真神氣,不僅愛乾淨,還能聽懂人話哩!真是只不一般的狗啊。」

    那原本吃得歡快的大黃狗忽的臉色一僵,只不過它的面部表情皆被那一層毛皮給覆蓋了,看不出什麼來。而後,它就當是沒有聽見這話一般,將秋林給的那塊玉米餅子啃了個精光。

    「這裡還有。」很滿意那大黃狗的表現,秋林毫不吝嗇地將手裡另外一塊玉米餅子也給了它。

    一個玉米餅子三兩口被大黃狗給消滅掉了,秋禾瞧著有些心疼,暗自嚥了口水,「小妹,你把餅子都給阿黃了,我們吃啥?」

    秋林抬起頭來,無措地望著秋禾。家裡本來就人多糧食少,養條狗還不吃他們剩下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困難啊。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裡沒有田地,即便她想用現代先進的農業技術讓田地的畝產值增加,也沒有用武之地啊。秋林的眉一寸寸地皺起。如今靠著這些零碎賣錢也還能撐些時日,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啊。爹雙腿折斷理應好生休養,卻仍舊為生計而操勞著;娘韓氏也向來是個體弱多病的,為了一家人吃穿在做完農活之後卻還要穿針引線做些針線活兒。到了晚上又捨不得點煤油燈,便搬了凳子到院子裡藉著月光做活兒。娘的歲數也不小了,這樣下去,眼睛遲早要熬壞。

    堂屋裡兩個小娃面色皆是凝重,此時他們又忽略掉了那條狗眼裡所蘊含的複雜神色。

    「三哥,咱們家裡就沒有半畝的田?」秋林抱著僥倖心理問道,有半畝也好啊,到時候就種上高產的經濟作物,雖說不能靠著它發家致富,但也算是一個進項了,家裡人也不用這樣辛苦了。

    秋禾小腦袋瓜子尋思了半會兒,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秋林怒了,這大伯和叔叔們做得也太過火了,竟然狼心狗肺成這般,好歹是自己的親戚,不能幫襯不說,反倒這般落井下石,偏生睡覺的時候能安生!「那麼,爺爺死後,咱們家究竟分了些什麼?」秋林滿嘴胡亂嚷嚷著。

    秋禾一臉頹喪,「爺爺死後,家裡的事兒都是大伯管的,咱們家就只分了院子和薄田,後來爹生病了,田也給他們要了去。現在,就只有這院子了。」秋禾老氣橫秋地歎著氣,略顯稚嫩的眉宇間添了一抹惆悵。

    三哥這般年紀,擱在二十一世紀,那便是父母手掌心的寶啊。可是如今吃不飽穿不暖不說,還要連著為家中衣食擔憂。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確實說的不錯。三哥雖然是淘了點兒,可是家裡的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他也是搶著為父母分擔。想到這些,秋林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似的,酸澀不已。

    看著秋禾一臉惆悵的模樣,秋林動容地安慰道:「三哥,會好的。咱們家,日後會有好日子過的。」她相信,憑著他們一雙雙勤勞的手,只要肯幹,一定會奔出好日子來的。

    秋禾只當小妹這番話是在安慰自己,可是要過上好日子,談何容易?遂也沒放在心上,敷衍著道:「會的會的,小妹,你這病才剛好,別東想西想的。娘說昨個兒家裡的母雞下了蛋,等她挑回了水便給你做蒸蛋羹呢。」

    秋林見秋禾不信,敷衍著自己,登時氣地吹鬍子瞪眼睛,「三哥,我說真的,我們家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她似覺得氣勢仍舊不夠,忽又踮起腳尖想與秋林平視,發現不行之後,她又無比憤然地跺了跺腳。

    六歲,她為甚只有六歲!這小胳膊小身板肩部能抗手不能提,換句話說還是個帶著奶腥味臭味的奶娃呢,小小年紀,她能給家裡幫什麼忙?秋林陡然灰心下來,難怪大姐二哥不帶自己去田坎間挖野菜,感情是怕她給他們添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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