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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 昭君怨 文 / 可我還是想德綱

    莫懷德在一旁見了只暗自咋舌——縱他不懂貞芬儀彈得什麼曲子,他也知道貞芬儀曲子裡要傳的是什麼心意了——貞芬儀此時身著一襲紅袍大氅,懷裡抱著琵琶,身側還有一株梅花。這不正是平素用的團扇上頭印的「昭君出塞」麼!

    貞芬儀被容景軒冷凝的神色駭住了,過了會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是、是嬪妾自己選的這首《昭君怨》,嬪妾彈這首彈得最好。」昭君怨,竟是昭君怨!

    貞芬儀想著容景軒好風雅,便從這梅花上頭下文章,又想起宮裡有位清才人,正因為會唱曲子才被晉封的,一時又想從這個上頭髮力。最後就成了立在梅花邊上,穿著紅袍大氅彈一首《昭君怨》。

    容景軒怒極反笑,只在小小一個內室裡頭來回踱步:「這手伸的倒長……」過了半晌又嘿然一笑:「如此毒辣?能把你們姐妹嫁過去就好了。」

    如此行跡,幾近癲狂,貞芬儀一時簡直被嚇破了膽子,最後只膽戰心驚的想要推脫:「皇上,嬪妾不是故意的啊……」容景軒只含笑望著她:「還有什麼?一併說出來?」貞芬儀還有什麼要說呢?她只茫茫然跪在地上。

    莫懷德看了片刻,只在一旁開口道:「主子都說了吧,這時還兜攬些什麼呢?」貞芬儀只跪在地上欲哭無淚,片刻後猜想是容景軒不喜歡這首曲子,覺得昭君不該「怨」,就辯道:「嬪妾想著昭君能以一己之身,平兩國干戈,實在可敬可佩。所以才彈這首曲子!」

    容景軒略彎下腰與她面對著面說道:「這話是你姐姐教你的?還是你自己心裡想的呢?」貞芬儀沉默許久,最後將心一橫道:「嬪妾所做,都是姐姐授意的!」

    其實她沉默時,容景軒心中便有了自己的答案。這時他只從貞芬儀懷裡拿走那琵琶,對她說:「那就累你再傳句話吧!」說著將那琵琶高高舉起,旋即往地上狠狠一摔!那琵琶登時被摔的四分五裂,木屑亂濺。

    貞芬儀此時身子都僵直了,容景軒方才才做了那麼嚇人的事情,這時只語氣十分溫和的道:「這便是朕的回應了,告訴她,她要是再打朕女兒的主意,朕就拿她兒子出氣,好不好?」貞芬儀一直裹在眼眶裡的淚珠兒此時終於奪眶而出,被嚇得素白的一張臉上只兩道水亮的淚痕。

    此時她只胡亂點著頭,容景軒伸出手輕柔為她抹去腮邊的一滴淚:「記得告訴她,朕不是說著玩的。」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貞芬儀眼睛只一翻,也不顧地上滿是木屑,便癱倒在地上。安昌閣內自然有皇后派來的宮人,一是怕有人欺負貞芬儀,幫她理事來的;二則也算是皇后的眼線。那幾個宮人見了方纔的事,早嚇得魂飛魄散,知道這絕對是自己辦事不力,正要躡手躡腳的出去稟報皇后。

    偏貞芬儀眼睛是微微瞇著的,這時只尖叫道:「不許去!我倒要看誰敢告訴皇后,我一定殺了她!」說著又從地上一躍而起,直直跑到床上,用被子裹住一徑發抖的自己,只留了那件紅袍大氅孤零零的臥在地上。

    容景軒出了安昌閣後,莫懷德問起去哪兒時,一時心中極是茫然——他貴為天子,此時怎麼處處都容不下他,竟淪落到無處可去呢。一時他只尋了個由頭:「還有事沒料理完呢,還是回養心殿吧。」

    龍輦方升,他委實覺得有些孤獨,竟又開口道:「等等,還是去蘭林殿吧,久不見阿丑了。」無論如何,黛黛同阿丑總是無憂無慮的,蘭林殿也總像個世外桃源似的。

    然而其實蘭林殿並不總像個世外桃源的,起碼此時就不是——林黛黛今日見了慶妃那樣的情狀,一時心裡難得的對前朝之事起了興趣,從慶妃那裡胡亂摸了幾本書,其中就有本《燕人麈》。()

    《燕人麈》記載的正是遼金元掠奪北方燕地之事,林黛黛從前因覺著那段歷史太過慘烈,從來不肯正視,只從各種零散渠道瞭解與之有關的隻言片語。

    誰知這次一翻那書便如著魔似的停不下來,看到「十人九娼,名節既喪,身命亦亡」,「甫出樂戶,即登鬼錄」這兩句時,心中更是難受的無法。宮人見她對這個感興趣,更有人同她繪聲繪色的說起舊時洗衣院裡頭的駭人聽聞的事來。

    林黛黛聽了先時保福、仁福、賢福三名帝姬被折磨而死的事情後,心中更是悶得慌。那宮人正興致勃勃的要講先時朱皇后投水自盡的事呢,全沒看見林黛黛難看的臉色。還是旁邊的人狠狠拉扯了幾下,才驚覺自己大大的放肆了。

    林黛黛並未動怒,只揮了揮手命他們都去照顧阿丑,留自己一個人坐在內室裡頭呆著——其實她只是不想讓她們發現,這個時候,她非常非常想念容景軒。

    其實自除夕大火那夜起,容景軒就再沒有來過蘭林殿。林黛黛也不明根究,容景軒知道自己知情不舉的事了?可全不見他有半點責罰的意思。可自那日之後,私底下她就再未同容景軒獨處過。

    林黛黛不知,惠王之事正成了容景軒的一樁心病,他少時也對自己的妃母懷著不可告人的心事。若不是武貴妃幾次三番的推拒他,恐怕他已和武貴妃行了不文之事了。隔了這樣多年之後,容景軒突然發現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給他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初時是生氣,後來一人獨處時,總在問自己:這莫不是當年荒唐事的報應?

    林黛黛當初正因為與武貴妃有五分相似才能承寵,如今成也因她、敗也因她。容景軒這些日子想起武貴妃心裡就慌得很,自然對與武貴妃有幾分相似的林黛黛有些迴避了。

    林黛黛不明其中究裡,只覺容景軒對她冷淡許多。等宮人都退下之後,一人枯坐在塌上,自慶妃協理宮務之後,雖沒小鼻子小眼的將什麼好物都送來,但送到蘭林殿的東西始終保持著上佳水準。

    此時內室裡只能聽見紅籮炭偶爾發出的炸裂的聲音,這樣顯得室內越發冷清孤寂。林黛黛一時難免胡思亂想,一時想到竹華年紀也不很小了,今年再不把她嫁出去就要耽誤她了。一想到宮中又要少一個可以交心的人,心中更是憋悶。

    這時忽聽見外頭隱約傳來阿丑咯咯的笑聲,阿丑今天在溫室殿裡仗著有慶妃撐腰,同戟兒她們瘋玩了一個下午。到了用晚膳的時候無論如何要睡,所以方才放她睡覺去了。林黛黛側耳聽了一會阿醜的大笑,一時面上不由也帶了笑:下午才淚眼汪汪的求她一起睡覺呢,現在才醒就這麼嘎嘎大笑。

    林黛黛遂起身往外頭走,想去抱著阿丑餵她吃點東西。才推開房門,她便知道阿丑為什麼笑得這樣高興這樣傻了。

    容景軒正將阿丑高高舉過頭頂,讓她騎在自己脖頸上,邊拉著她的小手滿院子亂竄。這個時候「兔兒爺」這種玩具已經初見端倪,林黛黛見兔兒爺造型可愛,便讓宮裡的工匠照著那個做了幾個或是扮成武將頭戴盔甲、身披戢袍的、或是背插紙旗、紙傘的兔兒爺紙燈,到了夜間便點了放在院中賞玩。

    阿丑饞那燈饞的不得了,偏林黛黛想著到底有些危險,便只讓乳母抱著她看看,過過眼癮便罷了,從不許她摸點著蠟燭的紙燈。偏到了白日,阿丑就不迷那燈了。

    這時騎在容景軒脖子上阿丑可算得了意,只努力支起上身要去摸那燈。容景軒不明就裡,只樂呵呵的看著阿丑去摸那燈,過了半晌阿丑好容易摸到了,一時又覺得有些燙,便將小手放在容景軒臉上涼一涼,父女二人相視只管傻笑。

    站在旁邊的乳母見了又想勸又不敢出聲,只伸出手小心護著。林黛黛只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他們父女逗樂,過了半晌還是阿丑回頭發現林黛黛站在那裡。阿丑登時心虛的抓了抓小手,見林黛黛面上沒有表情,便想將手往容景軒髮冠裡藏,登時便把容景軒頭髮弄亂了。

    容景軒感覺到了阿醜的動靜,一回身發現林黛黛在後頭,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邊把阿丑抱下來,邊對林黛黛揮了揮手:「來。」被抱在懷裡的阿丑也興奮的揮著手道:「母妃快來!」

    林黛黛只幾個快步走過去,她才一走過去也不行禮,只牢牢抱住容景軒,同容景軒一齊環住小小一個阿丑。

    林黛黛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不過二十餘日沒見過容景軒,就矯情成這個樣子。至於容景軒,不過是被林黛黛沒規矩的抱著賴了一下,心裡一時竟欣慰的無法——這宮裡到底還是有人真心要他的罷?他便騰出一隻手,也將林黛黛攬在自己懷裡,邊輕輕親她光潔的額頭。

    只苦了阿丑,一個小孩兒被兩個大人環住難免有些悶。她現在裡頭饒有興致的玩了一會兒,過了一下覺得自己手上濕濕的,便好奇的伸手去探林黛黛的下巴,方驚道:「母妃哭了!」。

    容景軒忙將林黛黛拉遠了些,仔細一端詳:「怎麼哭了?」低頭一看,身上穿的外衣胸前確實被淚水洇濕了一小片。一時他也有些心虛——確實久不見黛黛了呢,他忙伸手招了招乳母,將阿丑放到乳母懷中。

    容景軒一把將林黛黛拉到自己懷裡,像哄個孩子似的,先用手指為她抹去眼淚,再柔聲道:「怎麼了怎麼了?朕不過幾日沒來,誰給我們黛黛氣受了?唔?」

    作者有話要說:皇后:「本宮冤枉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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