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旗珠縱然是姐妹,菊墨又何嘗只是兄弟?他麼兩人對他來說,怎麼能這樣地相提並論?
望著菊墨那萌萌的表情,紫仙只能沉默垂首。以菊墨的聰明,以菊墨對他的瞭解,紫仙不信菊墨聽不懂他的話,可是菊墨卻只是選擇插科打諢。如此便也已是菊墨明白的態度了,紫仙知道自己該如何接住。
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有愛的權利,可是同樣地,卻也任何人都沒有強迫他人來接受自己感情的權利。
其實如果不將一切說破,更不強求什麼,便這樣以兄弟的身份守在他身旁,能日日看見他沒心沒肺的笑臉,就已經很好了。比起倘若一切說開,便要尷尬地從此再不相見,已是好了太多。
雖然比不上啟櫻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除了啟櫻之外,他已然是菊墨生活中最重要的朋友。這便也夠了汊。
紫仙便輕輕一笑,轉過話題,「你好奇我對啟櫻的態度,我也好奇你對趙旗珠的態度。既然你分明是不喜歡人家了,現在怎麼還跟人家玩兒得這麼好?」
紫仙從尷尬的心結裡輕易抽身而出,還反將一軍,菊墨果然臉色就侷促起來,帶著少年的無賴擺著手,「哎,仙兒你可別往多想!珠子是好朋友,而且她還是啟櫻的親戚,啟櫻回到中國來的時候,唯一能陪著啟櫻的也只有她。我雖然不能接受珠子的感情,但是至少也不能傷了珠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做朋友吧,也算是給啟櫻將來留一個姐妹。」
紫仙鄭重望了菊墨一眼,「你的青春還有一大把,可是珠子一個女孩子卻不能等太久,你總歸要給人家一個明白的說法,別讓人家再這麼繼續等你啊。朕」
菊墨趴在桌子上,下頜抵著手背,想了想,用力點了點頭,「仙兒你說得對,我都聽你的!」
夜色裡的海濱酒吧,燈影落滿水波,粼粼蕩蕩,彷彿從海心深處送來的漁火。()菊墨攥了杯發泡果酒坐在窗邊的卡座上等趙旗珠來。卻久候佳人而不至,菊墨的目光便遠遠地被那片海面波光給吸引去,記憶又張開了布袋口,將他吸入其中。
梓書正式離開鈐印,曾經身為梓書助理的趙旗珠卻留了下來,加入了貝氏。因為趙旗珠對鈐印的瞭解比貝氏空降來的管理者更細緻,於是貝鶴鳴很是倚重趙旗珠。現在趙旗珠已經儼然事業強人,私人邀約都不容易了。
「菊墨,真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菊墨的心正飄蕩在當年後海酒吧街的那片天空時,趙旗珠氣喘吁吁跑過來,顧不上女子的矜持,連忙給菊墨道歉。
不管趙旗珠此時在事業上多麼順風順水,但是她在菊墨面前永遠是從前的那個趙旗珠,哄著菊墨,跟菊墨賠著笑臉。
菊墨轉頭回來,眼睛彎彎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放我鴿子內。」
趙旗珠歎了口氣,「怎麼會!是臨時召開個會議,結果會議時間延時了,我又不好半途出來。對不起呀菊墨,你別生氣。」
菊墨看著趙旗珠這樣對他,心中也是不忍,便主動給趙旗珠遞上濕紙巾,又張羅著呼喚侍者點飲料。趙旗珠看菊墨這樣體貼,便開心微笑,「快說吧,今天這麼急著約我出來,是什麼事?」
菊墨坐端正了,望著趙旗珠的眼睛,緩緩說,「珠子我想說的是:別讓我耽誤你。你對我付出的,我永遠無法回應。珠子,對不起。」
趙旗珠遠遠奔來,跑得一身都是汗,一杯冷飲落入腹中都還沒辦法幫她消汗,沒想到被菊墨這樣一句話說得,便宛如兜頭一盆冷水,登時便是透心涼。
其實這樣的話,趙旗珠早就做好過準備。就算當年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沒看清,如今兜兜轉轉這麼多日子過來,她如何還不明白?菊墨心中另有其人,只是他一直沒有公開說出來過。
趙旗珠用力地笑,手指握緊修長的玻璃杯,「菊墨,其實你不必這樣對我說明白的。這樣說明白,只是讓我更難堪。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充其量是兄弟姐妹一樣的感情——可是我卻也是在賭,賭在你真的結婚之前,我怕是還有機會的。」
趙旗珠頓了下,目光直視菊墨,「……畢竟你喜歡上的那個人,她也許如同你對我一樣,並不能夠回應你的感情呢?說不定這樣無望的堅持下去,你也會放棄了那個人呢?一輩子的堅守,這樣的愛情不是只有在小說和電影裡才有的麼,現實生活中沒人會拿自己一輩子當成賭注的,不是麼?菊墨我只是在賭,如果將來你再也等那個人等不下去了呢,那你就會一轉眸首先看見一直守在你身旁的我……」
菊墨聽得心痛,卻還是只能明確地搖頭,「珠子,你說一輩子守候的愛情該只在小說和電影裡才有,你是想說服我這樣的等待不值得……可是你想過你自己麼?你說期望我將來等不下去的那一天,轉眸就能看見一直守在我身旁的你——那你何嘗不是用了長久的時光在等待,何嘗不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來做賭注?」
「菊墨!」趙旗珠結舌。
菊墨再放柔了嗓音,用幾近撒嬌的語氣跟趙旗珠說,「珠子,我也拿你當我姐妹一樣看待的人,我特別不捨得傷著你。珠子我想跟你當一輩子的朋友呢,好不好嘛?」
趙旗珠別過頭去,咬住唇了半晌,「菊墨你給我句準話兒,你心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只要不是孟紫仙,我就也甘心了!」
「啊?」菊墨被嚇了一跳,「仙兒?」
趙旗珠笑起來,「菊墨,你在我面前的時候極少這樣大反應的。難不成是被我猜對了?其實實話不妨告訴你,我早在當年在東大的時候,就隱約發現了苗頭不對——你跟孟紫仙關係那麼好,你為了他而報考東大;當時你們又住在一個宿舍裡……菊墨,你是不是就是那個時候,就……」
趙旗珠說得難受,抓過菊墨的發泡果酒,仰頭就灌了一口,「我也發現過孟紫仙的不對勁。當日你跟啟櫻一同掉進古墓裡,結果孟紫仙獨自躲進林子裡去哭,他獨獨喊出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格格的,而是你的!」
「啊?」菊墨又驚了一下。
趙旗珠閉上眼睛,「菊墨,坦白說甚至更早一點,在故宮裡遇見你跟孟紫仙的時候,我就直覺你們倆之間是同性之愛的。格格也說過你就是個小受……」
那時啟櫻是這樣說的麼?菊墨不由得微微笑起來。
怪不得後來在後海酒吧街再見到他,啟櫻曾經對他做過那麼過分的舉動——原來是壓根兒都沒將他當男人吧,也許只是當「姐妹兒」呢,所以那晚上在北京的老宅子裡,他「濕」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才會那麼大的反應——她那是真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他敲暈的,他醒來之後還覺著腦袋後頭疼,可見當時啟櫻當時有多生氣。
想到當日種種,菊墨忍不住如夢一般微笑,「珠子真對不起,我怕我就是這樣不堪的人呢,真的沒辦法再喜歡上別的女孩子……」
說他是小受,這雖然是冤枉,但是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既然是啟櫻,那麼他便什麼都應下——只要是她說的,他便從不回半個「不」字。
菊墨的笑容越發擴大,就彷彿自己這樣做了,遠在東瀛囹圄之中的啟櫻也會知曉,她彷彿也會坐在那清冷孤單的月色中,會心一笑般。
若得如此,便是將自己扮成一個丑兒,他也心甘。
未來的許多個場合裡,菊墨被家族長輩正式或者非正式地介紹給許多世家女孩兒、名門閨秀。他都是好脾氣地萌萌地笑,惹得人家女孩兒情生意動了,他卻正色地開始跟人家女孩兒一起品評路過的男子,哪個帥,哪個高大威猛,哪個看起來外強中乾……菊墨特善於這些唾沫橫飛的品評了,毒舌又巧嘴,總能逗得女孩子們很開心。
可是女孩子們卻笑著笑著就漸漸對菊墨露出驚恐的神色來,忍不住問他怎麼會看男人看得這麼「一針見血」?菊墨便會含羞帶怯地用手肘擠人家一下,「哎呀姊妹兒,你既然都看出來了,就別問奴家了嘛……」
一個個的女孩子被嚇走,世家之間暗地裡流傳起關於靳家四少爺的傳言,終究,再無人主動介紹女孩子給他。
菊墨坐在窗邊,望著窗外幾度花開花落的菊花微笑。
他只是在靜靜等待一朵花開,寧願從此放棄人間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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