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奇上完兩節課又逃了。
就在上星期日,班主任田老師家訪的時候,直截了當地對郝奇奇媽媽說:「你兒,我們已經放棄了。」
媽媽大吃一驚。
田老師說:「這孩不知什麼原因,在課堂上看他好像在聽,因為他總是斜眼睛溜著我,也溜著黑板,這就算他是聽了吧。可是,當喊他站起來回答問題,他腦袋耷拉下來,一言也不發。這樣還行呢,但是等他一坐下來,他就嘟囔個沒完沒了。有時他乾脆腦袋鑽到桌底下,從那裡發出好幾種聲音,什麼機關鎗啊,什麼高射炮啊,就像演電影一樣的熱鬧。」
想到當時的情景,媽媽羞愧得臉都紅了。
接著,田老師又說:「現在誰也不願意和你兒同桌了,原來安排與你家鄰居黑蛋坐一起,如今他也不幹了,也跑到別的座位上了。」
聽到這裡,媽媽低下了頭,還跟老師解釋什麼呢。
田老師略微提高了一下聲音又說:「班級每兩周要串換一下座位,當你兒串到窗戶下面時,哼,這下可好,不但要看著窗外,有時還偷偷摸摸地站起來。」
媽媽又吃一驚,問道:「什麼,他還站著上課?」
老師生氣地說:「我也不知道窗台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不然他也不會有那麼大的膽量。」
媽媽想,郝奇奇是不是把螞蟻也帶到校裡去了。
田老師直接著郝奇奇的聲音說話:「這就是你的家,這裡可好啦,有房,有校,有老師……你聽聽,這孩到底是怎回事啊?」
沒等媽媽開口道歉,老師又接著說:「你們家長還是領著孩到大城市醫院看看,是不是自閉症孩啊?」
「我們也領著他到縣城醫院看了,醫生說如果是自閉症的孩還是以教育訓練為主。」媽媽解釋說。
田老師立刻接著說道:「那校也不是專門教育訓練自閉症孩的地方啊。」
媽媽不禁後悔起來,向田老師連連道歉:「您辛苦了,讓您們老師費心了。」
田老師自己平靜一下,看著媽媽說道:「實在不行就得讓你孩留級了。」
媽媽點頭答應了。
所以郝奇奇逃已經不足為怪了,他說上幾節課就上幾節課,老師盡量把他留在校園裡,不讓他一個人離開。
不過,今天郝奇奇偷偷跑回家裡。他一進院就看見爸爸用水管往園裡澆水,這下可把他急壞了。
在這之前,由於爸爸幾次往園裡澆水,螞蟻已經爬到那串西紅柿上了,如果不是郝奇奇往螞蟻窩下面填土,螞蟻不會把家搬到離地面半尺多高的地方。
郝奇奇背著書包「啪嗒啪嗒」跑進園裡,他的白色膠鞋自然吧唧成泥鞋了。這還不算,他見到那架西紅柿就一下跪在地上,並張開手臂護住西紅柿下面的螞蟻窩。他回頭正對爸爸說:「我要給螞蟻蓋個房。」卻突然「啪」一聲把西紅柿架壓斷了,整個身體都趴下來了。
爸爸本來看見郝奇奇逃就有氣,又見他把衣服、褲和鞋都弄髒了,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這孩不像話了,你出不出來?!」
郝奇奇好像沒聽見爸爸的問話,看見水停了,他趕緊抓土往螞蟻窩上填。
爸爸看說服沒有效果,便一步躥過去抓住郝奇奇的胳膊往上拉。
「你他媽的,你不好好唸書,還惹大人生氣!」
可是郝奇奇卻拚命地往下坐,這時爸爸一下把書包拽下來,郝奇奇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滿屁股全是泥巴。爸爸不由分說,舉起手衝著郝奇奇屁股打了幾下。郝奇奇「哇」的大聲哭起來,但他的手還是抓住西紅柿架不放開。
爸爸不忍心再打了,但是,爸爸被氣得身體不停地抖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媽媽從屋裡跑出來,要在平時,媽媽一定會阻攔爸爸,而當她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停在門口。
「你媽啊,」爸爸喊道,「這孩算是沒救了,趕快到村裡要一個生育指標算了!」
聽爸爸這麼一說,媽媽的頭一下頂到門上,她強忍住眼淚對爸爸說:「當孩面說這幹啥,別說了,別說了……」
郝奇奇心裡明白,他也應該聽得懂,這句話不止一次從爸爸口裡說出來,每一次他聽見都想問問媽媽「媽媽,我是您生的嗎?」這一次他也沒敢問,他回頭看著媽媽,那小手都把泥巴抹到眼睛上了。
爸爸望著孩那可憐的面孔,心裡一陣酸楚,他趕緊點起一支煙,一面往屋裡走,一面唉聲歎氣的。
這場澆園與保護螞蟻之戰就這樣結束了。
3、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