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雲子與北山一道上了軍需裝甲列車。
列車上的押運軍警特地騰空了半截車箱的貨物供兩位長官休息,餐桌上擺放著安德烈亞斯紅酒、用來對酒的氣瓶飲料、水果和櫻花軟糖,雲子與北山相對而坐。
雲子坐得很女人,懶慵而誘惑,誘惑二字多半出自男人世界脆弱的定力,雲子緣於以往特工這種工作的原因,早已不把暴露身體當一回事,她從不穿內衣,更不戴胸罩,今天出於工作的需要,穿著公主淑女裝,雲子已經知道這一次的任務是去讓一個名叫孫一發的中**官迷上自己:中國男人有一種滲入骨頭的自私,他喜歡見到你時,你是清純的處女,你人生中的所有激情嫵媚和放蕩都只能對他一個人釋放,他喜歡青樓女子和他一宵**之後,就從此金盆洗手,他喜歡全世界的女人都一絲不掛,唯獨他的女人穿上銅盔鐵甲,所以要讓一個中國男人迷戀你,初次見面,你一定要是清純的樣子,胸口的開放度不能超過百分之五。
雲子憎惡扼殺身體自由和對脖子進行全包圍的公主淑女裝,就當著北山的面脫掉公主服,取一條白毛巾搭著掩住兩邊高昂的胸部,又問過北山,北山君,我這樣自己倒是舒爽,不知對你會不會太刺激?
北山是真正的紳士,並不因為與雲子有過一次身體接觸就認為有資格再次把雲子隨便攬入懷中,他坐成很日本人的坐式。日本人不用凳椅的坐式是繼承中國春秋至漢的漢人風格,漢人本來是不坐凳椅的,只有北方的胡人才坐椅子,中國的漢人後來被坐著高靠虎皮大椅的胡人胡化,從此失去敬畏與虔誠,一個個高高在上起來。
北山對雲子說,您是主人,一切都應該遵從您的喜好,包括我的眼睛,我看見的是全日本最美的女神,能坐在您對面,萬分榮幸!
二人開始聊天。()雲子向北山問了最敏感的問題,她問,北山君,您認為帝國的軍隊還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嗎?
北山說,如果在公開的場合,我會肯定地回答您,帝國很快就會征服全亞洲。作為最真誠的朋友,我只能說,帝國的武力已是強弩之末,而中國方面真正動用的抵抗力量不到三分之一,失敗已是必然。
雲子問,您會感到遺憾和沮喪嗎?
北山道,作為前線軍人,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與戰爭共存亡。您是地方幹部,我私下建議您可以選擇提前回國?
雲子拎出一支雪茄,北山急忙為雲子點上火。雲子吐出一口藍色煙圈,忽見擁擠在後半截車箱的軍需品上貼有「嚴禁煙火」的字樣,就要棄煙踩滅,北山阻止道,我讓軍警們騰空半截車箱,就是考慮您要吸煙!
雲子心中有些感動和期盼,說,北山君,你若結婚,一定是個好丈夫。我這身體,就要用來餵飽那個素不相識的中國人,現在,想在您身上靠一靠?
北山點頭,從對面坐上移來了雲子這邊,很輕很輕地抱著了雲子。
雲子坐到北山大腿上,將煙舉得老高,不讓北山聞到煙味,說,我提前回國,是決不可能的!
北山明白日本資源耗空,一切都奇缺,優秀的長官更是奇缺,衡陽是扼住南方的咽喉所在,橫山勇根本不可能放雲子回國,遂說道,其實,司令官現在對地方的政策已有些鬆動,在已佔領區,主張只要敵人不激烈反抗,就以「維穩」為主,維穩維穩,就是得過且過,耗日子過,你要知道,一個政權打出維穩字樣,意味著什麼?有些地方,就別去跟中國人較勁了,在不出賣國家的原則下,該留後路的地方就留條後路!
雲子心中猛一驚,站了起來,一支南部手槍頂在北山額上,大喝道,北山,虧我把你當作好友,你卻與橫山勇狼狽為奸,說出這樣的話來套我?
迴避在兩頭車箱的軍警衝了過來,見雲子一絲不掛槍逼北山,不知所措。北山喝罵軍警:「滾!」
眾軍警不但不滾,還紛紛向前,巴幾立敬,趁機狠狠盯住雲子在幻覺中瘋狂地撲向雲子一番,才戀戀不捨地滾走了。
北山雙眼潮濕,動情說道,我是人,不是動物,雲子,我與你短暫交歡,心中旦夕未忘,你若有事,我赴湯蹈火。我豈會與司令官竄通來害你!
雲子收了槍,攬住北山,問,如果橫山勇這次一定要揩我的油佔便宜,你幫他還是幫我?
北山道,我決不能忤逆司令官,但我提議說,為了帝國的利益,這一次,司令官就別與雲子長官見面,直接由我帶雲子長官去見孫一發?
雲子問,橫山勇答應了?
北山道,司令官不是狹隘之人,當然答應了!雲子想不到北山這麼溫情可愛,想要犒賞北山一番,又想起王倩一定也上了這趟列車,一時腦中千念交叉,又讓北山點了一支煙,吸著,在過道裡來回踱步。
雲子一日前,因為橫山勇突然向自己逼要男女之樂,聯想起十年前土肥原強行破身之恨,才一時在情感上倒向王倩一方,現在見橫山勇不再逼迫,北山又是如此善解人意,雲子那份對祖國徹底絕望的心又升起暖意。
雲子一念及此,立馬湊近北山耳邊,低聲說,敵首王倩肯定在這趟車上,你去捉拿,不要放過任何一節車箱,抓到了,交給我!
北山聞聽狂喜,說,雲子,你可知道司令官平時嘴裡念叨得最多的女人就是這個王倩,說要是能在王倩身上得手一回,人生再無憾事,今日一定要抓住她!
雲子望著狂喜而去的北山,心中剛剛冒出的一點好感又沒有了,躺倒在靠椅上,頭翻向椅子後面,罵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龍澤南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雲子心驚肉跳,她翻過頭來,看見王倩坐在對面坐上,穿著逞亮的皇軍軍官服,正拿著自己那把南部手槍瞄準自己,只聽王倩又問:
「龍澤南算不算好男人?」
雲子當然知道龍澤南是絕對的好男人,但她無心理論這些,側目後視。王倩道:
「雲子,不用慌,北山要帶領一幫傻瓜從最後一節車箱開始搜,一下子過不來。我們再聊聊好男人,龍澤南為什麼會是個好男人?因為他心中有一個堅定的是非觀念,有一個可為與不可為的正義與否的標準。你可知道,龍澤南殯天之時,我和橫山勇同在現場,龍澤南讓我告訴眾人,他為什麼要剖腹自盡?我告訴眾人說,龍澤將軍意識到日本不可能征服中國,將軍對中國的征伐結束了!
「其實,龍澤南是希望用他的死來喚醒他的同胞,不要再把一場注定失敗的戰爭進行下去!我王倩不講大道理只講現實,追究你們日本人是強盜沒有多少意義,戰爭的意義只在勝利,即使是殖民侵略戰爭,你有本事勝利,開疆擴土,對外是強盜,對內卻也是功勞。但是你們那位裕仁天皇,錯誤地估計中日力量的對比和國際環境,發動了這一場不該發動的戰爭,你們這些來華參戰的軍人,對中國人而言是強盜,對你們國內的同胞而言,是災難的製造者。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已在計劃籌備當中,我王倩是籌備委員會中國戰區最高執行委員,負責搜集整理日軍大小戰爭罪犯的罪行紀錄,看在你我同是女人,又有著血淚辛酸的迫不得已,我向你伸出友誼之手,不要你背叛國家,不要你反水投誠,僅僅圖你我雙方相安無事,尊重你我雙方同為人類的寶貴生命,這一次,我專程為了保護你而來,你卻又起害我之心,你當我王倩是可欺之人嗎!我會讓你為這一次的背信棄義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時,江五從鄰車箱抓來一個正在偷聽的軍警,王倩向江五道,勒死,扔出來!
軍警雙手被縛,正要大叫,江五出手如電,軍警的人頭旋轉三百六十度,倒掛在身前。江五看了一眼雲子,拔下車窗,將掛頭屍體扔了出去。
王倩起身,把槍扔給雲子,說:「北山就要搜過來了,你告訴他,我們在前面一節車箱等著他來送死!」
江五拽起公主連衣裙,不由分說,給雲子套在了身上,說,你這個妹子,下次再讓我看見你這樣光著身體,擰斷你的脖子!
看著王倩二人一閃而逝的背影,雲子有一股開槍的衝動。北山回來了,說,見鬼了,車頂上我都去過了,就是搜不到?前面除了火車頭就一節車箱了,我再去搜!
雲子真不想北山死,說,北山君,別去搜了,王倩剛才就坐在這裡!
北山舉著槍問,她往哪裡去了?雲子指著北山的手槍,說你的槍口裡有東西!
有一張煙盒紙塞在北山的槍口裡,被北山舉槍揮來揮去,露出一點頭來。北山抽出煙盒紙,上面寫著:
「北山君,你教雲子相安無事,自己不要強出頭喲!王倩留。」
北山額上冒汗,說,我們的聊天都被她聽走了!她若要殺你我,我們的命早沒了!王倩本事遠在北山之上,不搜了!
滿載了食物和武器的鬼子裝甲列車繼續在湘桂線上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