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阪田即安排黑鼠早早用膳去劉家村埋伏,等候王偉能出現,並吩咐黑鼠,你一定要等到我的大隊人馬將劉家村團團包圍才動手。黑鼠一晃即逝,去了。
阪田的手下有一個標準的步兵中隊和一個拼湊式的守備大隊,橫山勇的戰鬥部隊撤出衡陽開赴日漸遙遠的前線,阪田成為衡陽地方的實際掌控者。
日軍的戰爭構成包括軍事進攻和戰後征服兩個部分,兩個部分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標準意義上的軍人,目標只有一個:進攻並拿下。拿下之後的事情就不再是軍人的擅長,軍人並不一定就是惡人,而只是在戰爭這段過程中臨時地釋放出獸性,一旦雙方都放下了武器,敵對雙方的軍人與軍人之間很容易成為朋友,所以戰後征服往往不是真正的軍人所能信任的,這個時候,所需要的是就是阪田這樣的惡人,尤其是對他國戰爭殖民地的戰後征服,你讓一個性格耿直心地善良的人去是根本無法實現的。
不要認為日軍所宣揚的日中親善都是假話,日軍的侵華,中國人應該更多地思考自身的原因,當時的軍閥割據才是致命的死穴,所有的軍閥都在尋找洋人做靠山,如果不是蔣介石在很短的時間內魔術般把一個千分萬裂的中國統一起來,諾大的中國恐怕寫不出「抗日」二字!筆者在這裡拉出一句題外話:抗日的第一功臣非蔣公莫屬,勿忘民國,那是先烈從豺狼的血口中搶救出來的祖國!
對於衡陽的戰後征服,橫山勇在以阪田為首的特務派和以佐籐為代表的軍人派之間,事實上採取的是中立態度,對於中國人既要有恐怖的恫嚇,也要有柔和的親善。
阪田掌握了許多自認為對佐籐軍人派不利的證據,包括佐籐在李旺財家喝酒時用「相安無事混日子」七個字詮釋的所謂佐籐新政,包括佐籐對那個中國美女長官的曖昧,包括天主堂守備官伊仁少佐公然把那個中國美女長官稱作女神等等,阪田把這些報告給橫山勇,並建議,這些年輕人只適合上前線,需要不斷的槍林彈雨來磨煉意志,後方的環境只會培養出他們的好逸惡勞,甚至荒唐到去愛慕敵方的女軍官!
橫山勇的回答是:年輕人需要浪漫,在這個落後的地方,我們不能再扼殺他們非常有限的一點快樂!那個中國美女長官的確很可愛,告訴加籐、山野、伊仁和吉永他們,誰能追到手,我給誰記功!
阪田做夢都想不到一臉閻王相的橫山勇竟會這樣回答他,彷彿他橫山勇也懂得什麼叫愛情似的!
在這種情況下,阪田急切地希望救出消失在王偉能通道中音訊全無的吉丸,他要把橫山勇對佐籐他們溺愛式的袒護通過吉丸去報告火田俊六,告密是阪田的人生嗜好。
阪田一直寄希望於重慶那些得了好處的高官能替李浩出頭,讓王偉能無條件地讓李浩進入通道,自己則可尾隨其後徹底搗毀衡陽地方抗日武裝救回吉丸長官,可是南京的內線傳來密件說,現在重慶方面在衡陽的最高官員並非王偉能,而是那位美女長官,迫於重慶高官的壓力,王偉能多次提出讓李浩進通道,都被美女長官否決了!
阪田已經取消要公開審理李旺財涉嫌謀殺帝國專家橫良一案的計劃,但儘管他已經知道佐籐是元老大將塚田攻的外甥,他仍然不至於向佐籐低頭,他也不是真心懼怕那個麻圓健雄打上門來索要兒子,他想:我阪田就是一個無賴,你們又能把我怎樣?這裡是我的地盤,人已經死了,死無對勁,我大不了親自擊斃兇手黑鼠也就扯平了。()現在唯一吃不準的是日記中提到的那個李旺財太太可能是帝國高級特工,這種事是無從可查的,阪田決定再賭一下,繼續扣押李旺財,看看這個神秘女人有什麼舉動,你要真是高級特工大不了前來打我幾個耳光把人帶走,幹這一行吃人幾個耳光也不算丟人!
早餐後,阪田讓守備大隊全體集合,準備開赴包圍劉家村,阪田為了防止走漏消失,守隊大隊並不知道要去執行什麼任務,隊伍跑步拉出雞尾巷,四輛大軍用汽車已經候在巷外,士兵按隊列紛紛登車,阪田與大隊長鳩山行在最後,猛見一隊全副武裝的皇軍迎面開來,一個高大威猛的老長官走在佐籐旁邊,佐籐用手指向阪田,猛一揮手,手下士兵紛紛舉槍瞄準阪田,那位威猛老長官大踏步上前向大隊長鳩山敬禮,鳩山慌忙敬禮接過老長官遞來的軍官證看了,猛一彎腰,說,麻圓長官,有何見教,下官恭聽!
麻圓長官道,你要執行什麼任務,趕緊去,這裡沒你的事了!
鳩山退到一邊,卻不敢真走,遠遠看著。
麻圓長官衝向臉上變色的阪田,長嘯一聲,你這個流氓,還我兒子命來!一雙老硬的拳頭雨點般擊向阪田,阪田死護著頭部奮力解釋,說,橫良先生的死與我無關,是黑鼠背著我幹的!
麻圓只顧暴打,拉長的血汁從阪田的口中噴飛濺落,鳩山上前要勸也被麻圓長官吼退,車上士兵見自己長官被揍成熊樣,紛紛低頭側目,覺得沒有了顏面。
這時,一支高大威猛的皇軍老兵隊伍,竟然陪著一個黑笠蓋頭黑紗遮面全身旗袍的高個女人從另一個巷口出來,兩個老兵抬著渾身是傷的李旺財交給佐籐,那女人狠狠地看了一眼阪田搖搖頭走了。
這時,一支纓紅飛鏢插在阪田腳前,阪田要看,被麻圓長官一把奪了,打開鏢上捲著的一片煙盒紙,上面寫著:
阪田長官,你指使黑鼠殺害貴國城建專家橫良先生,被我游擊隊發現並及時搶救,現在我們手中安然無恙,請用十名我方傷兵來交換。黑鼠現已被我方擒獲,你要去劉家村活捉王縣長為時已晚,希望你不要再去驚撓一位死者的出殯!換人時間:中午十二點整。請你把我方傷兵送至劉家村村口然後撤退你所有的人,橫良先生將會回到佐籐防區。以後交換吉丸長官,也同此方式。如敢使詐,後果自負!中華民國戰士王倩。
麻圓長官長舒了一口氣,罵道,阪田,你這個流氓,連敵人都尊重我的兒子,都要救他性命,你卻要害我兒子性命,你好好看看,這換人,是你去,還是我去,要不要通知橫山司令官來處理?
阪田看著飛鏢信,說,老長官,交給我去換,我一定把橫良先生安然無恙換回來!
麻圓長官又大吼一聲,這一次,為了我兒子的安全,收起你的流氓本性,不許使詐!
阪田道,決不使詐,決不使詐,東洲島上的中國傷兵每天都有扔到江中餵魚,也不在乎這十個傷兵,我給他們十個傷病得最厲害的,他們撿回去也是一死!
麻圓長官低聲道,你把這件事辦好,這一次的事情我就不向橫山司令官提了,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佐籐君是我的世侄,我去他那裡飲酒,等我兒子歸來,才去向橫山司令官報到。我已經五十六了,恐怕是整個中國戰場最老的兵了,該回家了。剛才出於氣憤打了你,還望不要記在心上,我的家在坎山縣,等戰爭結束,來我家飲酒,一醉抿恩仇,在這裡,與佐籐君好好相處,多個朋友多條路!拜託了!
麻圓長官前倨後恭,待阪田將日記交還,竟向阪田鞠躬而去,與佐籐、一眾新老士兵以及那個神秘的旗袍女人,抬著李旺財鬧哄哄地走了。阪田手上舊傷待愈,臉上又添新傷,他用一個標準的軍禮,目送一個老軍官送去。
鳩山和士兵來扶他回去,他仍然屹立不動,他要用這種方式挽回面子:彷彿剛才揍他的是一個偉人,能夠被偉人打一頓是榮譽!
回到防區關押李旺財的黑屋,一眾看守紛紛被揍成豬突嘴,吃中飯都成問題,就無從榮譽了!
阪田撥通東洲島看守所電話,讓看守長挑選十個傷病最嚴重的在押傷兵送來,不要聲張,不要讓其他人有任何察覺!
對方以為是要拉去做細菌試驗,神氣活現回答:「明白!」
阪田一扔掛了電話,罵道,你明白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