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丸個子瘦小,王偉能向江五討了一件青布女衫讓他穿上,在胸口處塞入一個碎布枕頭,戴上一頂遮陽斗笠,瘦干的身上胸部突兀肥大,看上去偽娘得誇張雷人,讓一名游擊隊員牽手上山,前後數名隊員提神押送著去了。
王偉能告訴王倩,劉家村的村民已全部轉移,投奔各自外村的親戚或者進山去了,他又問要不要留下盛氏兄弟?王倩搖頭,說讓盛氏兄弟參加看守吉丸,眼下守住吉丸不出差錯是一切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又一再叮囑對吉丸要以禮相待。
送走王偉能,王倩回頭來尋江五,禾場上已經列桌擺席準備就餐,眾人正等著王倩來坐首席,王倩落座,讓父親解去蒙住佐籐雙眼的手絹,看著重見光明驚喜不定的佐籐用日語問道,佐籐君,中國人的習俗,來者是客,願意在這裡吃頓便飯再走嗎?
馮金龍向佐籐打個拱手,也不管佐籐能否聽懂本地話,說,佐籐先生,一起喝酒掐飯!
李虎一隻大手搭在佐籐肩上,說,佐老弟,咱哥倆坐一起,將佐籐按下和他坐了一條橫凳。
席桌上還真的有一罈酒,是劉家村一戶村民送來的,李虎開了壇眾人各分一小碗,王倩不要酒,專心吃飯,佐籐不敢拒絕李虎,乖乖接了一小碗酒喝了。
八人一桌,王倩這一桌,李虎和馮金龍坐對門的副席位,上席位坐著王倩和被王倩叫來入坐的父親,佐籐坐在王倩的對斜位置,他沒敢多看王倩,只在眼睛的餘光中,見她專心吃飯直到吃完便離席了,站在禾場邊上望著遠處沉思著什麼。
江五拽著歪歪倒倒的劉餘糧來吃飯,劉餘糧彷彿什麼人也不認得,這時,父親也已離席,江五把將劉餘糧一把按在空位坐下,說,劉餘糧,這裡是你家,你是這裡的主人。
劉餘糧目光空洞,呆望著正是烈日暴陽的天空,搖頭晃腦指著那虛空說,我的家在那上面,我和玉皇大帝是親兄弟,手下有十萬天兵天將,我不再害怕任何人!
王倩轉身叫馮金龍,問劉餘糧這是怎麼回事?馮金龍說,王長官,這還不是被你逼的,你讓他想出一個讓小鬼子不來劉家村報復的法子,他想著想著就成這樣了!
江五在席上招呼馮金龍過去,她向馮金龍點頭,馮金龍倒出一碗酒來,來到劉餘糧跟前單腿跪下呈上酒碗,說,餘糧大哥,小弟金龍從今以後就與江五生活在一起了,請你喝下這碗酒,原諒小弟對你的冒犯!
劉餘糧雙眼迷糊,上下打量馮金龍,說,這位兄弟,我不會喝你的酒,我親哥哥是玉皇大帝,有的是瓊漿玉液!
馮金龍細聲道,劉餘糧,我知道你是在裝瘋,你是害怕佐籐殺你,佐籐如今是我們游擊隊的俘虜,不用怕他了!
可不論馮金龍怎麼哄,劉餘糧就是不喝酒。
原來按衡陽地方風俗,馮金龍搶了劉餘糧的堂客,就得規規矩矩敬上劉餘糧一杯酒,劉餘糧不喝下這杯酒,就無法完成這個儀式。馮金龍單膝跪著,情形十分尷尬,江五畢竟是勾引了漢子甩了劉餘糧,也不好當眾硬灌劉餘糧,看著馮金龍黑框眼鏡上沾滿汗水甚是心痛。
李虎飯量特別大,吃一碗又一碗,這時候還在不停地吃,他拍了一下同座佐籐的肩膀,回頭掰過劉餘糧的臉拔開劉餘糧的眼皮看了,指著劉餘糧問,劉餘糧,你認識我不?劉餘糧搖頭,他在記憶中的確沒見過這個高大的人。
李虎突然一凶,吼道,劉餘糧,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親哥哥,你現在卻不認識我,你可知罪!劉餘糧一哆嗦,惶恐地問,你是玉皇大帝?李虎點頭說,你說對了,我就是你玉帝哥哥,說到這李虎指著馮金龍手中的那碗酒說,哥哥命令你把這碗瓊漿玉液給喝了!
劉餘糧從座上起來刷地一個立正行了一個軍禮,說,堅決響應玉帝哥哥的指示!劉餘糧接過那一碗米酒一飲而盡。
佐籐看見這些中國人的奇怪舉動非常吃驚,劉餘糧曾是皇軍的線人,現在看上去已是個瘋子了。
江五對李虎道,李虎,謝謝你!李虎道,五姐別客氣。
江五扶起馮金龍大聲說道,在場各位兄弟,王倩妹子,你們一道給我作個見證,從今往後,我江五就是馮金龍的堂客了!
金龍游擊隊隊員們使勁鼓起掌來,一掛早已準備好的長鞭炮轟天轟地炸響。佐籐被這種奇怪的辟辟啪啪的新式武器嚇得臉色蒼白,李虎哈哈大笑。
王倩過來向佐籐解釋,佐籐君,這放鞭炮一是慶祝一對新人結婚,二是歡送你這位日本朋友回去。王倩回頭叫上父親,讓父親直接隨佐籐去佐籐防區,等候日方答覆。
佐籐與父親已儼若朋友,他覺得父親不會有任何害他之心。
王倩道,佐籐君,走吧,我送送你們,我還要與你商量一下用吉丸先生交換我方傷兵的細節。王倩往後一揮手喊道,眾家兄弟,喊出我們大國的禮儀來!
馮金龍領頭,眾人刷一聲拱手喊道:「加籐先生,歡迎你下次再來作客!」
加籐回頭望著一群鮮活的中國臉譜,他們高高低低燦爛地向他揮手著向他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