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當年抗戰中一個普遍棘手的問題是:要弄死幾個小鬼子並不難,難的是,死了幾個小鬼子後,一定會有正規的日軍部隊來屠村報復,會實施「三光」政策,會有數倍甚至數十倍於死亡小鬼子數目的中國老百姓被殘酷處死,這一招很厲害,中國的老百姓多是逆來順受的順民,只要你讓他們活著,並不在乎你是哪家王朝,並不在乎是中國人統治還是外國人統治。大陸的抗戰影視中有許多游擊隊掩護老百姓成功轉移的鏡頭,其實在淪陷區,日軍的武力籠罩一切,游擊隊本身都處於不停地逃命狀態,老百姓能轉移到哪裡去,不要以為大山可以嚇退小鬼子,小鬼子最會爬山。當年的許多抗日武裝處於尷尬境地,你浴血殺敵,卻很可能因為招致日軍屠殺了老百姓而反被扣上漢奸的污名。憑後來人的想像根本無法理解方先覺當年與日軍妥協的行為,這個行為避免了日軍大規模的報復性屠殺,否則衡陽完全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南京,什麼人都可以污蔑方先覺,唯獨衡陽人決不可以。
當王倩和江五趕去佐籐防區除奸後,一眾土匪在後山擇了一個松土的地方奮力挖出一個大坑,將十三名小鬼子屍體上的衣服剝得精光,馮金龍竟用隨身的剔骨刀要將中川的人頭割下,留著丹仁鬍子的中川是被江五將脖子扭轉三百六十度而死,刀子割開一圈表皮,內中筋骨自行斷開,一顆光亮的人頭如同一個被擰緊的壺,掉不出一滴血來。馮金龍用一方黑布裹住人頭,吩咐眾匪將無頭屍埋在最底下,其餘屍體也擺放齊整,然後拂土深埋,埋成一座突兀的大墳。
馮金龍領著眾匪回到劉餘糧家門前禾場上等候江五和王倩歸來,禾場上堆放著兩挺機槍十枝長三八,還有一支王八摟子,眾匪眼睛發綠,然而這些戰利品的主人是江五和王倩,不能擅動。馮金龍又讓眾匪將從小鬼子屍體上剝下來的帽子衣褲皮帶皮鞋等打成幾個包袱,一副要走的架式。
王倩交待過讓漢奸劉餘糧想一個應付佐籐的辦法,劉餘糧能想出狗屁辦法,病急亂投醫,他向馮金龍討主意。馮金龍因為割了中川的人頭,心中總有愧疚,一個人生前再有罪惡,做了死者也應該受到尊重,便對劉餘糧道:「你去各家各戶討要一些壽布做成白幡,再請匠人多扎一些花圈插在大墳四周,你反正是個漢奸,等於是小鬼子的兒孫,你每日守在大墳燒些紙錢,再裝成失心瘋,滿嘴胡話,說不定小鬼子來屠村時就放過你了?」
劉餘糧急道:「這樣興許可以讓皇軍放過我,但還是救不了劉家村一村的性命,如此一來,王長官還是不會放過我?」
馮金龍笑道:「小鬼子在劉家村丟了十三條人命,要讓他們不來報復,這樣的辦法王長官自己都想不出來,你劉餘糧慢慢想吧!」
劉餘糧一想,還真信了馮金龍的主意,找人借壽布扎花圈去了。
馮金龍有一本自家難念的經,他充闊佬拉扯著一支三十六人的隊伍,現在一時貪歡,又讓江五成了自己的女人,這麼多張嘴都要吃啊,這時候,江五回來,見到馮金龍收拾了幾大包,又一眼認出其中一個小黑包裹包的是一顆人頭,她不說穿,只問早飯做了沒有?
馮金龍說沒來得及。江五說,要走也不能餓著肚子走,這裡以後不再是我的家,就吃這裡最後一頓飯,我與劉餘糧做了三年夫妻,也得向他有個說法。
正說著話,有兩個戴斗笠的山裡人如飛而至,年紀較小者劈臉便問馮金龍:「姓馮的,我們王長官在哪裡?」
馮金龍忍耐不作,也不抬眼看斗笠人。江五可不含糊,就以坐勢橫出一手拽住那人的褲襠,斗笠人劈手要斫,更加激怒江五,手上力道驟加,一個反折手將那人拎高一摔,那人仆倒於地,欲要爬起,被江五一腳磐住,半分不能動彈。
另一個年齡稍大的斗笠人卻很識趣,拱手道,如此身手,莫非是王長官的師姐江五姐,我兄弟言語失當,還請大人大量?」他又勸說那仆地漢子:「老弟,五姐在江湖上是一代宗師,你快向她老人家認個錯?」
那仆地漢子是個一根筋,偏不認錯,還向江五叫道:「你有種就殺了我!」江五開始佩服這人是條漢子,放開了他,說,你們回去告訴王偉能,以後看見馮金龍得叫馮司令,馮司令和他的游擊隊昨夜消滅了十三個小鬼子,是一支真正的抗日武裝。
王倩大踏步回,卻一臉沉思的表情,見到兩個斗笠人急問有什麼情報,奪過斗笠人手中的東東,竟是重慶來的密電:
「剛剛獲釋,汪系四名漢奸的任務是不遺餘力不擇手段殺死方先覺。」
王倩頭都大了,那個漢奸老大李虎異常悍勇,而現在正差不多是吉丸老賊由李虎護衛著去勸說方先覺的時間,李虎一旦見到方先覺,必然拚命置方先覺於死地!如果沒有異外沒有大羅神仙搭救,方先覺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