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果真大雨還在繼續下,天昏地暗。
佐籐和他手下的一眾守衛看上去十分愜意,小鬼子雖然強悍,但在天地自然面前同樣弱小無力,湘南歷來是酷熱少雨之地,衡陽城的供電系統癱,電風扇成了擺設,小鬼子一個個熱得哈口出氣,這一場天降的甘霖送來欠違的清涼。
王倩攙扶著方先覺與眾軍官們一道下樓用早膳,佐籐興奮地過來向王倩道早安,並讓王倩問一下中國人這場雨能下多久,眾軍官中竟沒有一個湖南人,葛先才瞎吹道,至少得下一個禮拜!小鬼子們聽聞一陣歡呼大叫天皇陛下萬歲。
王倩用衡陽土語細聲問父親,你是本地人,這雨能下多久?父親明白王倩是希望這場大雨能一直下到中午,父親說,這雨很快就要停了。
父親照例坐在樓梯上吃早餐,不過今天他坐到了第七級梯面上,從視線上高過了圍桌而坐的方先覺他們,小鬼子們除了持槍警戒的外也都圍桌而坐,吃的是稀飯鹹菜。父親食量大,一碗稀飯早己喝光見底,可他仍然坐在第七級梯面上越過眾人的頭頂望著遠處的天主堂大門,那大門之外有一種他嚮往的東西,那是父親沒有學過也更不會寫的兩個字:自由!
佐籐沉浸在將有持續一個禮拜七天大雨清涼的喜悅中,貓了一眼高高上坐的父親並無感覺,隔時再貓父親仍然那樣坐著,他心中起了彆扭:你八格的什麼身份坐那麼高!他腦中突然一個炸響:只有天皇陛下才可以如此君臨天下啊,你一個叫花都不如的東西竟敢以這種方式來侮辱我們大日本皇軍!
佐籐呼地站起,子彈上了膛,用槍指著父親,他的食指按住了扳機,只需一摁,父親的頭就要變成開花葫蘆。
這時候,大雨停了,窗外只有流水聲,不再有下雨的聲音。佐籐的好心情受到戲弄,槍頭移開父親指向了葛先才,他可沒有忘記就是葛先才說這場雨會持續一個禮拜,而且葛先才曾經對他的「美良子」圖謀不軌,葛先才冷冷地看著佐籐,王倩向佐籐搖頭,加籐把槍放下,轉頭大聲喝斥父親:「滾下來,再敢坐這麼高,崩死你!」
父親雖然聽不懂加籐依裡哇啦什麼,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倔強不動。王倩深知湖南人倔脾氣,她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樓梯將父親拽了下來。
中午之前,王倩約佐籐再次在後門幽會,提出要借用佐籐的軍用摩托出城辦點事,佐籐很為難,這可是違反軍紀的事情。()王倩嬌聲道:「我這次出門得急,竟忘記了帶內褲,都好幾天沒有換洗了,若是路近,我可以步行去,可是現在戰亂,不出去個二三十里,恐怕是找不到買處,早就想向你借,考慮到我們的關係還沒有進展到可以借車的地步,不知道現在我們的進展夠不夠?」
佐籐的心飛了起來,說:「夠,早就夠,何況您還是長官,不過……」
「不過什麼?」王倩媚惑地問。
如果能夠和她一道去買她的內褲,那將是多麼美妙的事!加籐靦腆地說出他的願望:「我可不可以送您一道去買?」
王倩羞紅著臉低下頭說:「那就一塊兒去吧!」
佐籐的心被狂喜漲滿,這個剛滿二十二歲的青年已經是一個擁有六年兵齡的老兵,他從家鄉應徵入伍時,還是一個毛頭小子,青澀的朦朧中未曾品嚐過愛情的滋味。到了中國戰場,在吉林省的一所中學,在老兵的慫恿下,他完成了由人向獸的蛻變,他撲向的第一個中國女人是一個可以做他母親的中年女教師,那女教師拚命地反抗叫喊:孩子,你不可以這樣!
有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教師撲上來保護女教師。眾鬼子大叫開槍開槍,佐籐見那男教師竟然奮力拽開自己護在女教師身上,扣動了扳機,男教師胸口的血濺開,仍然拼盡全力說了一句「小子別做畜牲」頭一歪死了,眾鬼子把男教師的屍體扔去一邊,繼續鼓勵佐籐上啊上啊!
佐籐猶豫,慚愧,想放棄這種獸行,後面的老兵們一陣轟笑,一個少佐竟用槍逼在他的腦門上大喝:中國人根本就不算是人,不要給我丟大日本皇軍的臉!佐籐終於蹂躪了那個女教師,然後是其他士兵,一個一個輪流地蹂躪,最後那個少佐又命令佐籐用刺刀挑開女教師的腹部,佐籐閉上眼一刺刀搠了進去。
從此佐籐成為一隻合格的禽獸。然而人類的愛情具有引人向善的巨大力量,佐籐對美良子長官一見鍾情,他發現美良子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她不讓自己打死葛先才,甚至不讓自己打死一個叫化不如的中國小鬼,他又發現正是因為美良子的這份善良,自己才更加愛她,他在心中為過去的許多獸行深深地後悔,他害怕美良子會因為這些獸行而嫌棄甚至鄙視他。他現在只剩下一個疑問:中國人也能算是人嗎?當橫山勇派佐籐來守衛方先覺時,佐籐也曾問過橫山勇說,中國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人,還留他活命幹什麼?
橫山勇卻說,像方先覺這樣可以和我們對抗長達四十七天的智勇之士還是值得尊重的,方將軍不應該與懦弱的中國人為伍,而應該成為天下無敵的大日本皇軍的一員。看來橫山勇是有選擇地認為勇敢智慧的中國人還算人類的。如果美良子認為中國人同樣是人,那可是一件不妙的事!
佐籐囁嚅著問,長官,請教您一個問題:您認為中國人也能算是人嗎?王倩道,等你中午陪我一道去買了內褲,我再告訴你。
王倩為什麼一定要到今天中午才行動,因為她早已得到情報:今天中午,日本著名軍醫佐佐木太郎將會來給方先覺看病,情報上說木太郎身材魁梧,與方先覺身高差不多,這正是太妙了。其實,沒有父親的冒充引敵,王倩照樣可以救出方先覺,之所以讓父親去冒一次看似有死無生的奇險,除了讓她的營救更穩妥之外,還要讓父親這樣一個冤大頭去試驗一下天主堂後面的路是否可行,如果可行,以後將讓游擊隊從這條路營救其他**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