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嬋抬起下巴示意林志光喝酒,他舉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好,好!小林,就是應該有這樣的勇氣。」王鳳嬋說,「還有一樣重要的呢,就是要會拍馬屁。」
——你不要笑,你看看劉局長,多會拍,知道我爸喜歡喝酒,只要出去吃飯,總要多拿兩瓶五糧夜,打包叫我帶回去。
——早知道我從家裡拿兩瓶好酒過來,不喝這些幾塊錢一斤的九江雙蒸。
老闆端了一碟炒田螺上來。
林志光忙阻止她,說:「別說了。」
王鳳嬋卻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很正常的事,每年過節什麼的,我家的酒多得喝不完。」
一邊說,一邊用筷子夾碟子裡的田螺,夾了幾下都沒夾住,就直接用手抓,不想,卻被燙得叫了一聲,忙縮回手,林志光心兒揪了一下,問:「沒事吧?」
王鳳嬋吹了吹被燙的手,問:「剛才說到哪了?」
林志光不想聽什麼拍馬屁的事,回答她:「不知道。」
王鳳嬋卻說:「你沒醉吧?才喝了多少,就沒有記性了,別以為我不知道,說到拍馬屁。()你不要以為,拍馬屁是壞事。」
——以前,劉局長只是一個小電工,根本不算體制內的人。知道電工是幹什麼的嗎?就是在縣府大院修電路的,燈管壞了,風扇不轉了,就叫他去修。有一段時間,家裡都喜歡裝燈管,那時候,我還小,大多數家裡點的都是燈泡。
——市面上沒有現成燈管,想裝燈管就要去五金店買配件自己組裝。劉局長就是給領導裝燈管裝到體制內的,後來,成天跟在老縣長屁股後面,老縣長退休前,就提拔他當了副局長。
——你說,拍馬屁有什麼不好?劉局長不拍馬屁能進體制內嗎?能當副局長嗎?現在,輪到別人拍他的馬屁了。
林志光沒想到,喝了酒的王鳳嬋竟能說出這樣的大道理。她又把杯裡的酒喝了,再倒滿。酒瓶就空了。
林志光說:「別再喝了。」
王鳳嬋推開他的手,說:「我沒事。你知道,我爸的酒量嗎?是縣領導裡最能喝的,我得他真傳,別說一瓶九江雙蒸,就是一瓶五十多度的五糧液也沒事。」
她敲敲桌子,又催林志光:「快點喝。你想這杯酒喝到天亮啊!」
林志光一咬牙,把杯裡的酒喝了,王鳳嬋便鼓掌,說:「好樣的,就是要這樣!有什麼可怕的?就是農藥,這三兩杯喝了也沒事。」
她給林志光倒酒,手有點抖,灑了一些出來。
「小林,其實,我挺佩服你的。」
「我有什麼值得你佩服的?」
「我老實告訴你吧,我不是公務員,也考過公務員,我老爸說,不一定要考最高分,只要筆試入圍就可以,結果,差點考了個倒數第一。」王鳳嬋笑嘻嘻,說:「碰杯,我們碰杯,為我沒考上公務員碰杯!」
林志光擔心地問:「你不是醉了吧?」
王鳳嬋說:「我沒醉。」
「那你還為自己考不上乾杯?」
「我考不考都一樣,遲早都會轉公務員,辦法多得是,我老爸是不想步人家的後塵。他想對人家說,他女兒是靠真本事考上公務員的,好為自己臉上增光彩」
她把自己的酒喝乾了,拿過林志光那瓶酒,見還有差不多半瓶,很不滿地說:「你是怎麼喝酒的,你太差勁了。快把杯裡的酒喝了。」
杯裡還有大半杯,林志光老實,眼一閉都倒嘴裡了。
王鳳嬋卻還是說:「小林,你這麼喝酒不行,太被動了,叫你喝才喝,不叫你喝,你就囤在杯裡養金魚。」
——頭暈不暈?頭要暈就別再喝了,你醉了,我可真沒辦法弄你回去。
——剩下這些,還是我喝吧!
說著,就往她杯裡倒,林志光一個沒收住,又倒了一滿杯,然後才把剩下的一點點倒林志光杯裡。
林志光說:「我們分了吧!」
王鳳嬋說:「不用分了,你把杯裡的喝完已經很不錯了。」
林志光卻把大半杯倒進自己杯裡。
王鳳嬋叫了起來,說:「你怎麼倒的?哪個杯多,哪個杯少都不知道?你不會是分不清哪個杯是你的,哪個杯是我的吧?」
說著,定定地看著林志光。
林志光感覺自己挺清醒的,貌似才熱身,然而,王鳳嬋卻伸出一根手指問:「這是幾?」
林志光開玩笑地說:「二。」
王鳳嬋搖搖頭,又伸出二根手指,問:「這是幾?」
林志光還說:「二。」
王鳳嬋說:「醉了,你醉了。剛才二,我又伸了一個手指,應該是三。」
林志光笑了笑,說:「你數數你的手指,是二還是三。」
王鳳嬋說:「不跟你數數了,你已經分不清了。」
——小林,我還有話要跟你說,趁你還沒醉,可以聽清楚。
——多接近領導很重要,領導對你好,你做錯事,他也會說你好,領導對你不好,你幹得再漂亮,領導也會雞蛋裡面挑骨頭。
——你聽我一句勸,你來我們清遠,無依無靠,要多接觸領導,否則,你一輩子都是幹活的老黃牛,像主任,哪點比局長們差?但怎麼也上不去,原因就是上面沒有喜歡他的人。
突然「撲」一聲,她頭額磕在桌上不動了,林志光嚇了一跳,忙衝過去扶住她。
「你還好吧?」
王鳳嬋沒反應。
林志光扶她抬起頭,脖子卻直往下耷,軟得像沒骨頭,壯膽拍了拍她的臉,「沒那麼差吧?不是真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