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義和磨延綴立在旁相視一笑。李啟綱在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分明注意他說話時看著的正是李林甫。加上兩人剛才的對話，看來這兩人必定是有故事的人，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故事。對李林甫這樣一個名垂青史的奸臣的八卦，許義和磨延綴立均是很感興趣。二人端著茶細細品味，一言不發，靜待李林甫和李啟綱下一步的舉動。
「多謝大人關心，不過勇俊自知在幹什麼。」裴勇俊不卑不亢的應道。
「這點你和你父親很像，不過他跟錯了人」李啟綱說到此，卻是自己停住了，沒有再說。
李林甫歎道
「看來寧豐兄竟然還有誤會！」
「誤會也罷，其他也罷，下官早不記得了。現在只想順利的給啟銘討回清白，將安祿山這個叛賊逆臣的面目大白天下！」李啟綱並不多說，淡淡道。
李林甫卻是苦笑著搖頭道
「給啟銘討還清白或許還有機會，搬倒安祿山卻幾乎是毫無可能。他能從一個小小的牙市郎在二十年間身兼兩鎮節度使，絕對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啟銘的案子做的可謂是滴水不露。況且他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棋子，若是下棋的人不想棄，我們當真下不了手。寧豐兄在前門樓上立下的軍令狀實在有些魯莽！」
李啟綱冷笑一聲，道
「等到不魯莽的時候恐怕小侄都已經慘死長安了。」
李林甫搖頭苦笑道
「我既然能夠將李藥安置到天牢，自然能夠保證她的安全。寧豐兄這次卻是壞了我的計劃，很多事情都不能展開。」
「丞相大人的計劃自然稱善，不過下官很早就明白這些事情靠不了別人，否則舍弟也不會冤死在遼東了！」李啟綱冷笑道。
兩人的對話讓旁聽的許義有些吃驚。他原本以為李啟綱立下的軍令狀乃是李林甫授意而行。現在看來，竟是李啟綱的自作主張。但以李啟綱一個區區二品官員，還是揚州刺史，他究竟有何底氣來面對朝廷一品大員，邊陲兩大猛將之一的安祿山呢。
「寧豐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若是真如你想的那麼簡單，我何必隱忍多年，你真以為我不明白當年的事情嗎？」李林甫微怒道。
意識到李林甫怒了，李啟綱悶哼一聲，沉默不語。整個房間頓時陷入尷尬的寂靜中。
「咳咳咳！」
許義乾咳了兩聲，站了出來。現在是他發言的時間了。他對李林甫笑道
「丞相大人說的極是，不過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再詳細的計劃也總會有紕漏。況且一顆棋子如果不甘心在做棋子，怕是再沒有人願意留他了。這件事情就算刺史大人有些魯莽，但是史朝義等人都已經進入長安，現在情況可謂十分危急。
丞相大人真的有萬成把握可以保證李藥的安全嗎？若是被安祿山的人得手，這唯一的破綻都會消失。所以，小人反倒是站在刺史一面。
況且世間諸事，何嘗能有萬全？得到的越多，風險也就越大。兩位大人都是聰明人，都明白面對的敵手是怎樣的強大。就算等丞相大人佈置完畢，難道敵人就不會有所改變嗎？畢竟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萬全預料的。」
聽著許義的話，李啟綱不住的點頭。他何嘗不明白自己舉動的風險。若是失敗，就是丟官抄家的慘劇。但是讓他坐視親弟弟的唯一血脈陷入危險中，他做不到！
李林甫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他只是歎了一口氣，道
「事情真的不是想的那麼簡單！在寧豐兄和磨延王子面前，我也不再隱瞞。若是能夠滅除安祿山，我早已出手。只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下這盤棋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想贏，到最後，棋子有時候反會反客為主，讓下棋的人成為棋子。更重要的是，很多時候，你自以為是下棋的人，卻是別人的棋子！」
出乎意料的是李啟綱對他的話也點了點頭。
許義微笑道
「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又有何用，小人之見，我們應該集思廣益，解決眼前的難題，除非丞相大人真的不在意刺史大人的生死！」
李林甫一笑，道
「許義，你不用試探我。我能給你們說事情的複雜，就已經站在了寧豐兄一邊。寧豐兄乃是我多年至交，就算他不待見我，我卻不會對他坐視不理。」
李啟綱冷笑一聲，沒有說話。他對李林甫的話顯然不信。
「如此甚好，兩位大人，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至少我們在對付安祿山這個問題是一致的。小人雖是愚昧，卻也看得出二位大人間有段不很愉快的往事。但既然都是為了滅除安祿山。此時何不暫且捐棄前嫌，共同攜手，一起應對。我們都明白面對的不只是安祿山！」許義笑道。
李林甫笑了笑，道
「既然許義你不避諱。我也開門見山。寧豐兄乃是立在軍令狀。我是早對安祿山的狼子野心察覺。而就我所知，你和磨延王子似乎和安祿山並沒有什麼過節。」
「丞相大人何等聰明，何必明知故問呢？我剛才說過，這次我們面對的不只是安祿山。是，我們和安祿山並沒有過節，但是他背後的大人物卻是多次想置我們於死地。這個仇我們不能不報。」許義也笑道。
「你們是想把我們拉下水？」李啟綱搖頭道。
「不是我們要將兩位大人拉下水。就算我們不動手。如果兩人大人真的想動安祿山。這關你們是無論如何避不過去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個魚死網破。」許義道。
「魚死網破，說的好聽。最後失敗。許義你大可和磨延王子遠走高飛，我和丞相大人卻是用整個身家在賭博？」李啟綱道。
「現在的情況是兩位都無法置身事外了。刺史大人何必懷疑我們利用你們，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罷了。你們想要對付安祿山，我們要對付他背後的支持者。說到底都是殊途同歸。只是把一些暗地的東西弄到明面上來了。刺史大人不要忘了你立下的軍令狀。若是你不能找到安祿山謀反的證據，是會被抄家的。而什麼情況還能被抄家更壞一點呢？」許義坦率道。
「好，好。就算寧豐兄已經騎虎難下，我很好奇我為什麼不能置身事外？」李林甫笑道。他饒有興味的看著許義。從許義和磨延綴立突然拜訪開始，他就明白這兩人絕對是有備而來。否則不會在這麼敏感的時候到他的府上來。
「事到如今，我就直接明說了吧。就算丞相大人不忌諱太子，難道不忌諱楊妃嗎？」許義緩緩道。
楊妃！
眾人均是一驚，連著旁邊打醬油的李藥都是一怔。她不明白這些朝廷大事和幽居深宮的楊妃有何干係。裴勇俊也是兩眼聚光，迅速的分析著許義話中可能潛藏的意思。
李林甫哈哈大笑，道
「許義莫不是說笑吧，且不論太子之說，但楊妃與本官有何關係？」
「大人莫不是忘了當年的事情吧？」許義淡淡道。
說這句話時候，他刻意留心李啟綱和李林甫的臉色。其實他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當年的事情能夠讓李啟綱一怒二十年不回長安，想必也不是什麼小事。用來試探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