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貨物,因為倉庫裡面存單只有最近七年的,考慮到年份太久的遺失,我只統計了最近五年,但是許先生你看,開元四十一年,錯誤賬目只有一萬三千二百兩,開元四十二年,一萬三千兩。天寶元年,一萬八千六百兩。天寶二年,兩萬一千兩。就今年,這個數字突然暴漲到五萬多兩。」肖三行慢慢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還有,這件事情在沒有我的允許下,不要和任何人說,三行,還有你,這些賬目的事情你不用再查了,我會著手處理,到時再說!」聽完肖三行的解釋,許義合上賬本,向他們吩咐道。段空竹和肖三行答應一聲,都退了出去。
許義關上門,拿著賬簿,終於明白為什麼莫霸天警告自己不要搜集資料,深入禁區。而於喬風又告誡自己事態發展已然失衡。原來這一切都是暗指肖三行查賬的舉動。他們自然以為是由自己吩咐安排,卻沒想到這只是肖三行個人行為。不過肖三行也確實厲害了,竟然以一己之力修正好了賬簿。
花接近兩萬兩購置崇州布,只要腦袋沒進水都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如果這兩萬兩銀子購買的是鐵器,這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鐵器等於什麼,等於兵器。崇州布所在的崇州,除了產出崇州布外,正是一個盛產鐵器的地方。如果許義沒有猜錯,於幫經商的真正目的可能正在於此,通過布匹的名義將大量的軍火販賣到外族,一則獲取巨額利潤,二來還可以換取大量馬匹武裝親太子的軍方。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在於喬風根本不看好的情況,於幫仍然要進入陽關集。他們分明是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據點。本來,正如於喬風所說,以於幫實力還不足以獲得議事會席位。不想許義誤打誤撞,竟然一路有驚無險的讓於幫在陽關集站穩了腳跟,讓於幫開始走上了一條不正常的畸形發展道路。
建立據點後,可想而知,於幫在販賣軍火時肯定少了許多顧忌。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在今年崇州布的貿易額大增,直接翻了幾倍。許義幾乎可以肯定,軍火生意背後於幫賺的銀子肯定也翻了幾倍。
不過成也蕭何敗蕭何。伴隨著於幫的不斷發展。原先只是打掩護的絲綢布匹貿易竟然異軍突起,緩緩的成為於幫貿易的真正支柱。而在這個過程中,許義的改革更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直接後果是使於幫開始成為長安的商業霸主,但同時也讓於幫背後的軍火漸漸掩埋不住,就要暴露出來。
這樣的結果絕對不是太子想要的。在唐朝,鐵器是絕對的管制商品。私自販賣是抄家充軍的大罪。就算是太子,私自販賣鐵器如果被人發掘出來。就算他能夠脫身,經營多年的於幫卻肯定保不住了。
拿著賬簿,許義是一陣頭痛,這個東西如果放在於幫的敵人手上,絕對是價值連城。但在許義手上,卻是一個燙手山芋,不交出去,要是被太子知道,他絕對會殺人滅口,自己到時也跑不了。交出去的話,影響太子事小,整個於幫肯定會因此灰飛煙滅。這樣的情況許義以前沒想到,也根本沒有想過。現在卻突然擺在他的面前。
許義想了想,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太子採取行動之前獲得太子的信任。將他們的疑慮徹底打消,並且消除誤會。雖然自己不在乎太子的威脅。但要是太子到時被逼的狗急跳牆,直接要把整個於幫都拋棄,就得不償失了!他決定先將賬簿收好,然後轉交給於喬風,然後請他向太子殿下轉述他們的誠意。然後再慢慢說服太子一步一步的摒棄軍火生意。畢竟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銀子,只要布匹生意能夠給太子帶來更高的利潤,並且還沒有軍火生意的風險。太子應該還是會同意的!
等許義想好一切計劃,離開於幫商行的時候,天色已然黛黑!若干星星點綴在夜空上,令許義更加寂寞,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現在他出奇的想念磨延綴立。夜裡的長安城飄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十分清寒。
一襲小轎緩緩的靠了過來。許義偏頭一看,居然是多日不見的李岫!
李岫從容一笑,「許兄,多日不見!」
「李兄,多日不見!」
「許兄風采依舊,令岫文讚歎。有元宵盛會。屆時皇帝陛下會親率貴人大臣一起前往終南山祈福。照例岫文也可以帶數人一同前去。數年來岫文一直獨身一人,未曾邀約。今年不知許兄可否賞臉,一同前往!」李岫慢慢道。
許義一愣。元宵節正是他成親後兩天。這段時間似乎他應該去做另外一些對人類更有意義的事情,但是李岫是他在唐朝唯一幾個他不願拒絕的人。
看到許義面露難色,連李岫也是微微錯愕。他轉瞬笑道
「許兄不必回答我,屆時若願同去。再找我便是,反正整個京城許兄也是唯一我願意邀請的人,許兄,岫文尚有他事,先告辭了!」說罷飄然而去。
李岫的邀請令許義頗為感動,他歎口氣。到時和徐月英商量商量,若是月英願意前去,郊遊一次也是不錯的。
在路過酒館時,許義竟然又看見了李慕白。在這個時候,許義心中忽然覺得很親切。
看到許義走進來,李慕白眼中掠過一絲不喜。
「李兄,上次喝酒把我扔到路邊你不厚道!」許義笑道。
「有事嗎?」李慕白冷淡道,在許義面前,他實在維持不了基本的風度。
「沒事,只是正好路過這裡,看見李兄獨自飲酒,勾起我的愁緒,由不得也跟了進來!」許義道。
李慕白鼻子裡面哼出一聲,自己灌了一口酒。他現在看著許義就是一肚子火,真是恨不得和許義打上一架。但許義對他偏又是客氣有加,讓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洩。
「李兄,你我之間,並無恩怨,感情之事,也不可強求。你如此放縱自己,月英也會難過的!」許義不忍道。
「月英,月英還會記得我嗎?」李慕白一聲苦笑。
「李兄這又是何苦?」許義同情道。
「不必說了,你喝酒嗎?」李慕白拿起一個酒壺遞給許義,打斷道。然後再不管許義,自己大杯大杯的灌著。很快酒瓶裡面最後一滴都被他倒了出來,眼見沒酒,李慕白煩躁的將酒杯在桌子上一頓:
「掌櫃的,給我拿酒來!」
許義從掌櫃手中接過酒壺,勸道:「李兄,不要再喝了,所謂『舉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你這樣喝下去對不起你的恩師父母!」
李慕白聽的面色一呆,片刻間卻又回復黯淡,他徑直從許義手中的酒壺抓來
「許公子,我的事情自己知道處理,不用你費心!」
兩人搶奪間,許義一個不妨,被李慕白的手掌掃中酒壺,酒壺哪裡禁得住李慕白的掌力,頓時裂開,酒水流了一地。許義輕聲道
「李兄,別喝了!」
李慕白站起身來,看著許義。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卻是從腰間摸出幾塊碎銀子,順手拋在桌子上,向外走去。看著他走路歪歪斜斜的樣子,許義生怕他滾到河裡面去,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李慕白似乎是注意到許義跟在後面,腳步越走越快,到後面,差不多已經是急速狂奔。許義無奈,只得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在街道上疾馳著。
李慕白突然停下來,他轉過身看著許義,
「許公子,你這又是何苦?」
許義喘了一口粗氣,道:「我只是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李慕白苦笑一聲,「說實話,我真的是不願意擁有你這樣的朋友。不過今天晚上,承你好意,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欠別人人情,跑了半天,不如到我家休憩一下,也算是我盡盡主人之道!」
許義忙表示同意,李慕白對他解釋道他爹爹雖然是江南道節度使,但是祖籍是長安,只是外放任職而已。因此他們家在長安也有房子。李府的朱漆大門緊閉著,李慕白正要開門,被許義一把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