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竹,你先給我報告自我們提高對非合作商行供貨價後商行的貿易情況!」許義道。
「是,自我們提高供貨價後,京城四大家進貨大幅減少,但是因為價格上漲原因,基本與以前貿易額持平。但是因為供貨協議的存在,我們成為許多小商家的指定收購商。收來的布匹絲綢在陽關集市場鋪開的很好,利潤大幅提高!」
「很好,三行,你那邊怎麼樣?黃省三還有那些追隨他的商家是什麼情況?」許義轉向肖三行道。
「黃省三的情況比較複雜,他在長安城商行中的聲譽向來極好。加之為人低調,所以雖然經商二十多年,卻沒有什麼漏洞。這次和他一起的小商家情況更有點古怪。」
「古怪?」許義一驚。
「黃省三的發展軌跡一直很穩定。他幾乎不主動和別人競爭。每次出現災荒水難,很多災民流連失所。黃省三便在他商行建立了整整兩條街的鋪面。供逃難的人吃住。這部分人有的災禍後無家可歸,便在黃省三手下做事。不過黃省三並不將他們買為家奴,而是給他們工具材料,讓他們自食其力。
一年一年,這些商戶越積越多,規模也越來越大。他們做大後一直都死死團結在黃省三的周圍,從來都唯黃省三是從。
本來我們提高供貨價對黃省三沒什麼影響,他和我們的貿易往來並不大。不知為何。這次他竟然破例主動出手,他一出手,他手下的那些商家就都一起來了!」肖三行的話讓許義恍然大悟,怪不得刀疤的收買計策不能奏效。
「這麼看來,黃省三還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許義沉吟道。
肖三行也道
「我還曾經找他談過成為我們合作商。合作商本身又不是隸屬關係,只是平等相交。他當時卻很激動說我們是有意攪亂長安市場,嚴詞拒絕!」
「根據唐律,你們兩個覺得黃省三這次勝算如何?」許義忽抬頭道。
段空竹和肖三行均是一愣,對視一眼。段空竹方道
「唐律本沒有這方面的規定,看起來我們似乎處在優勢,不過考慮到對手是黃省三,我覺得一定不是那麼簡單。我個人覺得他的勝算甚至還要大一些!」
肖三行點頭道
「我支持段哥的意見,黃省三二十多年都蟄伏不動,這次破例出手一定非同小可,並且我想,在大少爺和宰相大人因為上次鹽鐵事件爭論不休之時,黃省三站出來,背後肯定有陰謀!」
許義讚賞的看看他們。段空竹和肖三行都沒有讓他失望。他們都很理智的判斷了形勢,而不是一味盲目樂觀。他道
「很好,我這次過來,除了瞭解信息之外,就是要給你們講。黃省三這次比鹽鐵事件還要危險,這幾天,你們一定要謹小慎微,不能給他任何一絲機會。既然他主動招惹我們,我想,以黃省三的耐性,手中一定有了必勝的籌碼。我們必須要嚴陣以待!你們清楚沒有?」
肖三行和段空竹均正色道:「許先生放心!」
「你們下去吧!」許義對二人吩咐道,段空竹答應一聲便要退下去,肖三行卻還是立在許義面前。
「三行,還有什麼事?」
「許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在整理賬務的時候,發現於幫的賬目存在巨大的問題。很多款項名不副實,尤其是這一項崇州布的進貨單。按照賬目上的數據,我們購買的崇州布幾乎可以滿足整個長安市場。但是事實上,我們根本就沒有做過崇州布的生意。並且我查閱了往來數據,發現地點也不對,雖然是在崇州購買的布匹。但是它們買了過後,不是留在長安,而全部運往了陽關集。我懷疑其中有鬼!」肖三行道。
許義倒是一驚。崇州布這個東西,性價比極低。它是由益州土人製造,工藝頗為落後,布匹顏色單調黯淡,幾乎沒有任何款式。而且布料粗糙,穿在裡面都會打磨皮膚,唯一的有點就是堅實耐用,在長安,崇州布向來都不是以布料銷售,而是作為酒鋪、商行的門簾用。而且崇州離長安天長地遠,還要翻越秦嶺。有這個功夫,他完全可以派人去東都洛陽購買精美的洛陽布販賣了!
「這個事情是由誰在負責?」許義道。
「崇州布的事情我們根本就不清楚,在許先生對於幫進行改革以前,他們幾乎是與於幫商行獨立。只是每年抽取大量的利潤作為貨款而已。在今年以前,他們從來沒有給我們上交過任何賬目證明。就是這份,還是被你逼的急了交上來的!」肖三行不忿道,說著他給許義遞上一本賬簿。
許義翻開一看,沒給氣的半死。上面根本沒有日期、落款。上面只是簡單的寫了貨款來回記錄。
肖三行繼續道
「還有,給於幫總行的股紅、毛利中,大筆大筆的款項也出處不明。只是簡單的寫到上交。這一款幾乎佔去了於幫利潤的四層。但是我和於幫總行進行比對發現,總行實際收到的不到一層,另外三層完全不知去向。我們於幫去年的毛利大概是三十四萬兩,三層接近十萬兩。加上前面那些莫名奇妙的貿易,我們每年的賬目起碼有十五萬兩說不清楚!我已經和段空竹問過了。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說這是歷來的規矩。」
「空竹,是怎麼回事?」許義轉頭向段空竹道。
「許先生,這些款項從來都有,並不是實際支出,只是在做賬的時候做成了貨款和毛利。實際上支配根本沒有經我的手,我不清楚!」段空竹應道。
「更詭異的是,我詳細的調閱了於家近年來的賬目簿,發現除卻今年外,以往的款項記錄竟然全部被人竄改了,除卻紅利外,那些莫名其妙的貿易全被分攤到其它交易上。這是我整理勘誤後的賬簿,裡面將那些被改過的地方一一記錄出來。請許先生查看!」肖三行一面說著,一面又拿出一本簿子。
許義接過去,翻開。裡面寫的很清楚:天寶元年,記錄晉中棉紗貨款三千兩,實際支付一千五百兩。天寶元年,記錄洛陽布一萬一千二百兩,實際支出九千八百兩。一行一行下去,每當數額累到一個程度,肖三行就用紅筆寫上。以上款項,共計一萬八千兩。為崇州布支出等等。
在每一年的最後,肖三行又記上,天寶三年,錯誤賬目五萬三千四百八十兩。
「許先生,這些都是我詳細比對後的結果,不會有錯。我是在將庫房的發貨單全全收齊,然後慢慢加出來,再和原本賬目比對。發現錯誤後,記下來,最後又和購買我們貨物的商家貨單比對。一致無誤才登上去。所以,銀兩數目可能會有遺漏,但不會有多的,也就是說,整個賬目在數量上只有可能更大!」肖三行在旁邊給許義解釋道。
許義讚賞的看了肖三行一眼。他果然是個人才。既能在外面談生意,又能細緻對待賬目。天知道庫房裡面的發貨單有多少,肖三行居然能夠沉下心來將它們一一濾清。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