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這麼久了,師傅和趙叔叔應該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快回去吧!余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再望一眼背影消失的方向,心中無數個問題不住湧現,不過余霜說的對,我們出來的太久,是該回去了。
我和余霜是在受到驚嚇的狀況下從房間裡逃出來的,當時因為恐懼,只想著逃離房間越遠越好,現在要回去才知道我們走了很遠,好在這裡是石油工地,為了連夜勞作,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並不太明亮的路燈,藉著路燈燈光,我們憑藉著感覺往回走。
隨著越來越深的夜色,四周變得更加寧靜。除了我和余霜的腳步聲,就剩下風在耳邊吹出的低低聲響,似遠遠傳來的人的哭泣聲般,如泣如訴,不覺叫人心生哀怨。
原本我是和余霜並肩在行走。然而沒走多久,突然從背後傳來一聲男人的咳嗽聲,驚魂未定地余霜嚇得一聲尖叫,猛地跳過來拽著我的手臂。身上一陣一陣發抖。
我忙回頭,在不遠處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學校守門的大爺!
守門大爺也明顯有些驚愕,遠遠地望著我和余霜,不說話也不動,臉上看不清表情。
守門大爺,怎麼是你?最先回神的是余霜,她的一句話將我拉回現實。
昨天我和余霜被他追著滿操場的跑,現在在這種地方見到他,我竟沒有在學校的恐懼,而是帶著滿心地疑惑說:是啊,天都這麼晚了,你不是該在學校守門。到石油工地上來做什麼?
守門大爺儼然沒有平時在學校裡的威嚴,而是帶著幾分懼色,又咳嗽了兩聲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來看看!
看看?我和余霜同時驚愕。
守門大爺再頓了會,突然臉色一轉,冷冷盯著我們大喝:我在不在學校跟你們兩個小孩子有什麼關係,誰規定我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必須呆在學校的,我就不能到處看看?說完也不管我和余霜驚愕的眼神,兀自轉身離開,邊走還邊小聲低罵:兩個小龜兒,還干涉起老子的事來了……
我經不住倒吸一口冷氣,覺得守門大爺說得倒是很有道理。有誰規定守學校大門的人就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也不能離開學校了?可能是對守門大爺還有陰影,我一時竟忘記了現在已經是晚上,且是石油工地上一般是禁止外來人進入的。
看著守門大爺匆匆離開,我和余霜只能悻悻地往房間的方向趕,一路上余霜一直挽著我的手臂,我能感覺到她的恐懼,便好心地安慰她別害怕,就算遇上什麼事情,我也能保護她的安全。
余霜聽完頓了一會,然後停下來怔怔望著我。我以為她不相信,拍了拍胸口,篤定地說:余霜姐,你不相信啊?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放心,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余霜原本有些笑容的臉上頓時沉靜下來,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瞧,不說話,也不動。我被她看得有些發毛,想把手臂從她手裡抽出來,卻反而被她拽得更緊。
余……余霜姐,你看著我干……幹什麼?我心裡犯杵,又拖了拖手臂,但還是未能抽出來。
余霜依舊靜靜地看著我,雙眸輕輕煽動,在夜色下出奇地明亮,就像……就像貓的眼睛。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嚇一跳,更加瘋狂地想掙脫出余霜的手,嘴裡卻還佯裝鎮定地問:余霜姐,你……你到底在看什麼?我們先回去行不行,還有……你的手……先放開好不好?
我陡然覺得心跳加快許多,尤其才看到過麻雀那張嚇死人的臉,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全身乏力。這種情況下余霜可謂我的唯一依靠,如果她再出什麼問題……
在我想方設法想掙脫余霜的束縛時,她終於不再沉默,而是說:易娃子……
當時的聲音感覺像是從余霜喉嚨裡發出來的,我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猛地伸手往她肩膀上一推,然後轉身便跑,可身後傳來余霜的聲音:易娃子,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我忙停下來,隔著三四步的距離看余霜,她已恢復平日的模樣,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渴望,又像是期待,可是她在渴望什麼?又期待什麼?陣腸麗圾。
我想了想點點頭說:當然,我說的當然是真的,你以後要是真遇上什麼事……我豁出命也救你!
我想只要是我的親人,或者身邊親近的人,無論誰陷入危險我也一定會盡自己的全力去救,所以對我而言這是一句很普通的話,但余霜聽了之後眼角竟然有晶瑩的東西落下,不過她很快地走山來再次挽著我是手臂,笑著說:好,易娃子,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你以後可別反悔。
我算是鬆了一口氣,猛點頭回答道:放心,我易娃子從來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好,拉鉤!余霜說。
得了,又不是兩三歲的孩子,誰還拉鉤啊?幼稚!我說。
不行,一定要拉鉤……如此打鬧著,倒是暫時忘記了不少的煩惱,不多會回到離開的房間,進去之前先將門打開一條縫,看到趙叔叔已從躺著的床上起來,外套丟在另一邊的床上,正挽起衣袖看什麼。
石爺爺,趙叔叔,好了嗎?我輕聲問。趙叔叔看了我們一眼,忙將衣袖放了下去,衝我們笑笑說:好了,你們進來吧!
儘管趙叔叔及時穿上了外套,我還是在他露在外頭的手腕上看到兩條傷痕,像是被鞭過的痕跡,又有幾分像……被指甲抓出來的。我一時沒忍住,張口問了句:趙叔叔,你的手怎麼了?
趙叔叔將手抬起來,輕輕晃了晃說:這個啊?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趙叔叔的語氣明顯是不想告訴我們實情,不過他既然不說,我也不好再問,到了想說的時候,他自然會告訴我的。
正想得入神,石老頭將之前用過的兩個小鐵鏟子扔給了我和余霜,說:你們倆進來的正好,拿著鏟子去床底下放鐵盆子的地方挖個坑。
我納悶,以為石老頭又要埋什麼東西,於是問:這次又要埋……不想話沒說完,被石老頭打斷:叫你挖就挖,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我連忙住了嘴,鑽一半身體到床底下,開始刨洞。那時候住宿條件相當的簡陋,雖然有鐵皮搭建的臨時住所,但地表依然是泥土的,只不過簡單夯實過,只需用力便能隨意在地上刨出土來。
當然,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石老頭要我們在土裡找什麼,只是覺得很疑惑,今天晚上遇上的所有事情都很疑惑,總覺得這個『麻雀』的事情沒我想像的那麼簡單,似乎還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原本我以為很容易刨開的土,在我和余霜一陣忙活之後,卻只挖出一部分的土,約莫一個手掌的高度之後,我們再刨不動,因為那不再是泥土,而是石頭!
沒錯,是石頭,很硬的石頭。
之前我和余霜曾在床的四周挖過小坑,都是很輕鬆的,可是床底下卻埋著石頭,這是怎麼回事?
顯然趙叔叔和石老頭也很疑惑,紛紛湊過來看個究竟,石老頭更是一把搶過我手裡的小鏟子,在附近開始刨,一連挖出五六個洞,都是不過幾厘米的泥土,以下便是石頭,所以石老頭得出一個結論:石頭底下,一定還藏著什麼貓膩。
我突然想起剛進房間時,我的確曾感覺床底下似乎有種很奇特的東西,說不清是什麼,但就是感覺有什麼存在。待我們正要進一步查清楚石頭底下到底有什麼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從外邊推開,江雲與另外一個男人出現在我們面前,低吼了一句:你們在幹嘛?
我一陣哆嗦,忙從床底下鑽了出來,有種做錯事被發現的感覺。我不知道石老頭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在他起身的時候,腰上突然傳來一聲關節響,接著伴隨著一聲『哎喲』,才抬起上半身的石老頭又朝地上撲了下去。
『石老頭腰被扭到』,這是我們將他送到醫院之後,那裡的醫生告訴我們的。不僅如此,醫生還看著我們一行人,義正言辭地說:你們這些做兒孫的,怎麼能讓老人做那些危險的事?老人家各項免疫力下降,一旦身體受到一點損傷就很難恢復,哪像你們年輕人和小孩子,傷風感冒兩三天就能康復!說完又看向病床上的石老頭,繼續說:你也是,一大把年紀還和年輕人一起鑽什麼牆角,就算再怎麼疼愛自己的孫兒女,也該要量力而行……
一句話說得趙叔叔和石老頭連連點頭,嘴裡不停說著『知道』、『記住了』等詞。
我沒太聽明白醫生的話,不過覺得挺佩服他的,竟然能叫石老頭和趙叔叔擺出同一幅敬畏的模樣。
石老頭受傷,我們不得不暫時放棄對麻雀床下那塊石頭的追究,不過有些事,並不會因為有人受傷,就停止發生,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