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家長去學校可以不用那麼早,但是趙叔叔執意要與我和姐姐同行,所以特意起了一大早,在路過昨晚出事的小路時。趙叔叔停下了腳步,我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昨晚出現的怪異現象,一定在他心裡也烙下了印,況且這還是關乎於我的問題,他怎能不上心。
我隨著趙叔叔的步子慢行,看到昨晚我和王沖、耗子二人摔下去的地方有一條很明顯的拖痕,不過昨晚下了雨,雨水將拖過的痕跡淋得亂七八糟。
我和趙叔叔一起繞了點路走到小麥地裡,發現裡面有被踩過的痕跡,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我記得昨晚我們在小麥地裡所行的距離並不遠,可是我們面前卻有多出一長串腳印,從我們滑下的位置。一直延續了至少不下於兩米的距離。
趙叔叔說:這些鞋印是在雨後才踩上去的,所以才會出奇地清晰,被踩在地上的麥苗一部分鑲進土裡。
趙叔叔對著腳印看了會,又望望我的腳,問:昨晚打赤腳的。還有沒有其他人。
我當即搖頭,回答了句『沒有』,過一會又添上一句:哦,我也不曉得。昨晚王沖和耗子是一起從小路上摔下來的,不知道中途他們的鞋子有沒有掉。說完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再補充了一句:昨天晚上我們回到家,才開始下雨的。
趙叔叔聽完沒說話,眉頭卻鎖得更厲害了,低著頭繼續在小麥地裡查看,而我則把眼光放到背後。
我記得昨晚在夜色裡看到過一件黑色的衣裳,但當時受到太大的驚嚇,思維被王沖和耗子的一番驚叫所左右,便想當然地認為那是鬼,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來來回回地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我記得趙叔叔曾說過,普通人的眼光是不可能見到鬼的,鬼一般也不會以固體的形態出現,昨晚光線太暗,只初略看到了那件衣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瞧見,有沒有可能,其實披著衣裳的,並不是鬼,而是……稻草人?
那時家中飛禽還是很多的,尤其在小麥、玉米快成熟的那是段時間。常有鳥類躲在莊稼地裡偷吃糧食,所以家中人會用稻草綁成稻草人,立在莊稼地裡,偶爾為了做得逼真一些,還有給稻草人穿上衣裳。
帶著這種想法,我在附近轉了好大一圈,可是遺憾的是,別說穿衣裳的稻草人,就是一根固定稻草人的木頭樁子我也沒瞧見,不過在尋找的過程中,我找到了一隻鞋。
那只鞋不是我從腳上取下來的那雙,而是只白色運動鞋!
如果我沒記錯,昨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我曾將一隻擋在路上的白色運動鞋踢掉,這會不會就是那一隻?
我正在考慮鞋子的問題,趙叔叔的聲音傳來:易娃子,你在看什麼?
我隨口說:一隻鞋子,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因為這只鞋子引起的。
趙叔叔的眼光被我一句話吸引過來,並且在看到鞋子之後竟然撿了起來,放到小麥地裡的腳印中,一副做比對的模樣。我一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念頭,脫口問道:趙叔叔,昨晚是不是在我們離開之後,還有人在這裡來過?
趙叔叔對我的話不做回答,頓了一下說:易娃子,你先去學校上課,晚點我再去學校找你。我點頭,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聽話地回了學校。
那時候我們是要上早自習的,大概七點二十之後正式響上課鈴,我們要做的只是坐在教室裡乖乖的看書。陣畝樂亡。
一般來講,不管早自習是哪一門學科,班主任都有責任到教室外視察。那時候我坐在倒數第二排,旁邊就是窗戶口,為了營造一個乖乖學生的感覺,我將課本上的課文朗讀得出奇的大聲,可但凡認真念過課文的人都知道,一旦念久了課文不僅口乾舌燥,連精神也會受到影響,加上我昨晚並沒有睡好,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我已覺得精神欠佳,往四周望望,在確定並沒有有老師之後,便趴在課桌上小憩。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運氣實在太背,我才趴在桌上眨了回眼,再睜開時面前赫然出現一張蒼白的臉。我嚇得腦袋立馬從課桌上立了起來,睡意也頓時全消。
沒錯,那張蒼白的臉正是屬於我的班主任,昨天留我在辦公室聊了好幾個小時,害得我們冒黑回家,遇上鬼,還被父親狠狠揍了一頓,只是今天的班主任……看著有些奇怪,具體哪裡奇怪我說不出來,因為我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放回課本,再不敢看他,最後還是在班主任離開之後,後面的王沖拍拍我的肩膀,說了句叫我恍然大悟的話。
王沖說:易娃子,你有沒有覺得劉老師今天好怪,表情好僵硬哦?
對,就是這個詞:僵硬,用它形容我剛剛看到的班主任的臉,再合適不過。
王沖在說那句話時是帶著笑容的,那是取笑的口吻,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估計是昨晚他老婆子不讓他上床!哈哈……說完傳來一陣淫蕩的笑聲,我橫他一眼,有句話叫『狗改不了吃屎』,王沖小時候就惦記著看姑娘的大腿,現在思想依舊這麼齷齪。
想歸想,我被班主任一嚇,不管身體還是心裡都產生了一點恐懼,也不知道這份恐懼是為何,就是覺得心裡一陣莫名的心慌,手摸著胸口時,能明顯感覺心跳的速度比平日要快上幾分。
很快地,教室外頭響起了下課鈴聲,同時趙叔叔找到了我的教室,要我帶他去找班主任,我當時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趙叔叔說他並不認識我的班主任,於是我只能做為引路人帶著趙叔叔穿過偌大的操場,找到那個叫我畏懼的辦公室,可奇怪的是,辦公桌旁,並沒有看到老師的身影,我問了旁邊的老師,得到的答案是:劉老師今早來了之後只在辦公室了呆了很短的時間,之後出去就再沒回過。
老師不在辦公室?難道在廁所,所以接下來我帶著趙叔叔將廁所、所有辦公室,與教學樓分別找了一圈,最後在學校那個石墩旁邊看到班主任,當時他臉上和早上我看到的一樣,沒有血色,眼睛裡帶著少許的血絲,低著頭,雙手自然下垂,很規矩地放在褲縫之間,一副在深思的模樣。
原本見到趙叔叔時,我心裡頭那種心慌的感覺有所緩解,可是在看到班主任之後,我又莫名其妙地開始覺得心慌,低著頭小聲說了句:劉老師,這是我趙叔叔。
班主任聽後並不及時回答,只轉過頭,眼光在趙叔叔身上上下看了一遍。
趙叔叔忙笑笑,說:劉老師,我是王天易的叔叔,他爸媽有事,所以今天讓我來。
班主任這才點點頭,回道:知道了!
簡單三個字,卻給人一種冰涼的感覺。且這三個字並不像是從嘴裡發出的,而是……從班主任的頭頂發出。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丟下一句『馬上上課了,我先回教室』,便逃也似地跑開,在跑出很遠的距離之後我停下來,隔著一顆不大的樹,我看到班主任和趙叔叔並排著往辦公室的方向而去。
班主任走路的動作和之前王沖形容他的表情一樣,都可以用『僵硬』二字形容,尤其他的雙手,似乎一直放在褲縫間不曾移開過,至於他那沒一點血色的臉,就像……
當初奶奶下葬的那天早晨,陰陽先生曾開館讓我們再見奶奶最後一面。去世了四五天的奶奶當時臉上就是沒有血色,蒼白得嚇人,那是不同於一般人的白皙,完全是死亡後,血液無法流通而造成的!
班主任的臉像死人臉!
我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也不敢逗留下去,忙衝回教室,坐在板凳上不住地喘氣。期間余清和王沖不停地問我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只搖頭,心頭不安地跳動讓我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眼光通過窗戶望著班主任辦公室的方向,整整兩節課都沒法認真聽課,直到看到趙叔叔從辦公室裡走出來。
在我向趙叔叔迎過去的同時,趙叔叔似乎並沒有打算找我,而是找到姐姐的班級,當我到的時候,聽趙叔叔對剛從教室裡走出來的姐姐說了一句話:余霜,趙叔叔請你幫個忙行不行?
余霜並沒有猶豫,直接點頭回答說:趙叔叔,你有事請說。
趙叔叔之後沖余霜做了個招手的動作,像是示意余霜的頭靠近一點,不僅餘霜當時表情怪異,旁邊一些圍著的學生也帶著同樣詫異的眼神,甚至有調皮的男生嘴裡不停發出『嘖嘖』的笑聲,余霜的臉頓時變得通紅。
不過余霜還是聽話地將頭靠了過去,趙叔叔在她耳邊嘀咕幾句,之後叮囑:你自己要小心。說完轉頭離開,我忙跑上前去,酸酸地問:趙叔叔你剛剛跟余霜姐說什麼啊?
這股子的酸勁不知道是因為趙叔叔,還是余霜,不過趙叔叔接下來一句話,頓時叫我心裡的所有想法完全清空。
趙叔叔小聲說:你們班主任有問題,我在他身上沒有感覺到絲毫活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