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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失蹤了一個人 文 / 岸上漁家

    矸石是不會長腿自己跑了的,所以可能就只有一個……安檢員一口咬定,是掘二隊的人趁他走開把落矸給清理走了。掘二隊怎麼會隨他空口白話胡說?就說根本就沒有矸石,安檢員就是想扣他們的錢。兩邊的人越說火越大,事情鬧到後來,掘二隊仗著人多就要揍安檢員,安檢員嚇的落荒而逃,升井之後就把事情報告給了他們科長陳韜。

    陳韜一聽這還了得,就直接找到了掘進二隊隊長朱青玉。兩個人把當事的職工找來當面對質,結果卻是兩邊都說是對方冤枉自己。朱青玉也不知道真實情況是怎麼回事,但事情已經鬧到這份上,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力挺自己的職工,否則這個隊他就帶不下去。再說朱青玉也不爽陳韜對自己的態度,大家都是正科級,好像他陳韜卻是礦領導似的,憑什麼啊?

    於是兩個正科級就為了這麼一堆消失的煤矸石吵了起來,兩個人先是吵到了安全礦長那裡,沒有得到解決,最後索性就鬧到了礦長李平安那裡,現在兩邊正僵著,等待李平安的最後裁決。

    聽說2610又出現了大堆的落矸,劉澈就是心裡一緊,他想到自己就是在巷道裡發現了那一堆落矸,才發現了那個東西在頂板上打的洞,然後就見到了那個東西。

    「還有一件事,我也是因為這事才專門來等你的!」劉錢龍忽然又壓低了聲音說。

    「又是什麼事神神秘秘?」劉澈心說還有什麼事能比跟安檢科鬧翻了更麻煩的嗎,難道朱隊長還能把安全礦長打了?

    「運輸隊的顧順利,他失蹤了!」劉錢龍用一種好像發現了福利彩票雙色球號碼規律的語氣說。

    「……」劉澈看了看劉錢龍的臉,意思很明顯,你是不是說錯了消息,只見劉錢龍滿臉認真地衝他眨了眨眼,然後就再沒了下文,他的意思也很明顯,剛剛說的那些就是他認為更重要的消息,於是劉澈決定踹他一腳。

    劉澈根本就不認識什麼運輸隊的顧順利,而且都不是一個隊的,你憑什麼確認人家失蹤了,興許人家就是請假回家了呢。劉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再沒理劉錢龍,他還要去隊部看看,別自己離開這些天,有什麼事給耽誤了。

    「哎哎哎!劉隊長,你等等我,你聽我說啊!」劉錢龍趕忙追上劉澈,他見劉澈對他的後一個消息一點都不感興趣,也再顧不得賣關子了,「你知道顧順利是什麼時候失蹤的嗎?就是咱們掘進頭冒頂那天,而且出事那時候,他正好就在咱們2610掘進頭給咱們出矸呢。我聽跟顧順利一塊幹活的人說,那天他們一塊下的井,班中餐之前顧順利去撒了個尿,之後就沒影了,從那之後誰也沒再見過他,要不是之後咱們出了事,估計全礦的人都去找他了,你說怪不怪?」

    兩個人說話已經走到了掘進二隊的隊部,劉澈的辦公室是和隊裡的政工員跟核算員合用的,辦公室的門鎖著,其他兩個人都不在。劉澈正掏出鑰匙去開門,聽劉錢龍這麼說,就是一愣,他感覺自己忽然抓住了一些東西……

    「劉隊長,住院這十幾天,我也想了,咱們在井下發現的那塊布你還記得嗎?就是剛碰見那傢伙的時候發現的那塊,原來我還覺得那是張大個子身上的布片,但後來我想了想,覺得不對,井下那是什麼環境?要真是張大個子身上的布,早長白霉了。所以吧,我現在琢磨著,那塊布它根本就不是張大個子身上的布,它是顧順利身上的,劉隊長,你說他會不會讓那東西給抓走了?」劉錢龍是跟劉澈想到一塊去了。

    「還有……」劉錢龍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確定附近真的沒人後才接著說,「更怪的事是,我剛才去運輸隊問,他們隊政工員卻對我說,顧順利已經走了,辭職了。怎麼可能?顧順利,他跟我一個莊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他什麼情況。他真名叫黃廣,是去年花五萬塊錢,買了顧順利的名額才進到咱們礦上,他才幹了一年,也就剛剛把本錢掙回來,怎麼可能辭職回家?」

    在礦上,買賣職工名額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由於井下工作屬於高強度體力勞動,有些人進了礦了卻幹不了這種活,同時又由於煤收入礦較高,有些人想進礦上卻進不來,一個想出一個想進,於是就產生了這種互相的交易。

    通常工資越高的崗位越貴,一個地面輔助工的名額只能賣兩三萬,一個井下主要生產區隊的名額可以賣五六萬,一個正式工名額甚至可以賣到十五萬以上。至於像劉澈這樣的,既是正式工,又是副科級的,名額則根本不值錢。因為他們這些大學畢業生,進了礦上後,不管是不是真能走上領導崗位,一律都是後備幹部身份,據說是在集團公司組織部都掛了號的,身份資料齊全,要想私底下運作不是說不可能,但難度太大,得不償失,而且還非常容易暴露。你想,要是哪天哪個同學當了大領導,突然一天來了興致要找老同學來聚聚,結果見面一看,根本就不是那個人,那還得了。

    買賣職工名額是礦上的一個潛規則,不算新鮮事,但掩蓋職工失蹤事件卻就是十足的古怪了。要知道就算今年以來集團公司的安全工作連續出錯,但百萬噸死亡率仍遠低於國家的平均水平,國家給集團公司的死亡名額只有劉澈他們隊用了一個,眼看今年都已經快過完了,集團公司現在還有大把的名額空間可以用,根本就不需要掩蓋,如果真掩蓋了,那麼解釋只有一個,就是面對爭奪副省長高位的關鍵時期,王總授意底下的人這麼做的……劉澈馬上就意識到,這種事還是不要瞭解為好。

    「這種事不要亂說,對你沒有好處。」

    「我知道,我也就是跟劉隊長你才說說。」

    劉澈開門,進了辦公室。劉澈的辦公桌跟他走時幾乎沒什麼兩樣,除了桌子上多了一份文件。劉澈拿起文件看了一眼,這是一份題頭像繞口令一樣的文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文件名的人甚至都會被繞暈——《柳河礦〈關於落實集團公司《關於落實省國資委〈關於落實省委、省政府〈關於做好「兩節」、「兩會」期間的安全工作的要求〉》〉》。

    劉澈沒看文件的內容,直接就把文件翻到最後一頁,果然就見最後一項寫著,「所有職工須根據《要求》寫一篇不少於八百字的心得體會,自文件下發之日起兩周內交清,逾期不交或內容不符合要求者,扣本月安全『雙基』考核分2分。」

    劉澈看了一下文件下發的日期,最後截止日期就是明天,心說,幸虧自己來看了一眼。

    安全「雙基」考核是近兩年很多煤碳企業都在使用的一種安全考核方法,它的做法籠統的說就是把各種獎罰標準量化。具體到劉澈他們公司就是一百分為總分,九十分為基準分,高於基準分,每一分被考核單位的安全結構工資增加百分之三,低一分扣百分之五。安全結構工資則是在每月月初的時候,各單位就會被按照一定的比例被預先提取出來,佔了該月工資大部分。

    聽著是讓人頭暈,具體落實到劉澈頭上就很清楚了:劉澈這個月又弄了一個冒頂事故,安全「雙基」分是鐵定了要在九十分以下,也就是說他再被扣分就要跟著扣工資,以他現在的工資水準、安全結構工資所佔比例,安全「雙基」考核分被扣「2分」,這個月的工資能被扣掉將近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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