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澈沒想到李樂會答應的這麼爽快，這種事怎麼看也得是師門秘密啊？看李樂一臉希翼的模樣，劉澈看了一下手錶——還有時間，說說就他說說吧，也不費不了多大事。
很多高中生報考大學的時候，往往只看大學排名，並不注重區域因素，認為學校排名才重要，至於在哪上學，哪不是一樣，反正畢業的時候還不是天南海北的找工作？劉澈上大學前也是這麼想的，直到畢業的時候，看那些在學校雙選會上沒找到工作，然後買火車票往南方跑的同學，才對這種觀點的錯誤有了初步瞭解。
選對大學，哪怕當年分數低一點，學校差一點，都能幫你畢業的時候快速找到一份好工作，如果選擇不對，那你就等著熬吧。
尤其是這裡地處西部，這邊的孩子考大學大部分最終還是要往東部考，但幾年來在與本地人的接觸中，劉澈發現西部的人並不瞭解東部，很多人在知道劉澈是從東部來的後，第一句話就忍不住問，「你家是東部的，怎麼反而跑到這大西北的來找工作啊？」在他們眼裡看來，似乎只要是東部就都是發達的，其實東部發達地區與不發達地區的差距，並不比東部跟西部來的小。
「你考大學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李樂沒想到劉澈第一句話沒有說答案反而問開了，腦子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呆愣愣地看著劉澈，幸好劉澈也沒準備讓他回答，「不就是為了畢業的時候找份好工作，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嗎？我為什麼讓你往長三角、珠三角考？就是因為在一個經濟發達的地方，你才更容易找到工作，才更容易找到好工作，工作以後的生活質量也才會有保證。就我這份工作，畢業的時候四五個人一塊搶，我有個同學考到蘇南，畢業的時候四五個工作裡挑了份。」李樂聽劉澈這麼一說忙不迭點頭。
「而且經濟發達的地區，學校也更有發展潛力，你看這些年的大學排行榜，凡是經濟發達地區的排名幾乎都在上升，經濟差的城市的幾乎都在下降，為什麼？因為現在辦大學要很多錢——蓋新教學樓，蓋面積更大的校區，甚至為了跟那些折騰大學排名的人搞好關係，都要錢。」
「最後一點，相同的經濟狀況下，我們還要考慮大學周邊的情況。你想想同樣是經濟發達的地方，要是一個地方的大學比較少，那會怎麼樣？工作機會一樣多，大學畢業生卻少，那大學畢業找工作的時候，當然就更容易找到工作。」
「綜合以上幾點，我認為目前的最佳選擇是廣州。廣州的經濟水平不在北京、上海之下，比杭州、南京好的多，但高等學校方面無論是數量上，還是質量上，別說比北京、上海，比南京、武漢都差了好幾個檔次，而且廣州周圍還有深圳、佛山、東莞等一大批經濟強勁的城市。」
「劉哥，那你給我參謀參謀，我該考哪個大學唄？」
「行啊！就按照我說的，首選廣州的高校，中山大學、華南理工在各種排名裡名次都不錯，名字也很好，不像礦大一樣，一看名字誰都知道是挖煤的。而且以廣東省、廣州市的實力，無論在哪個排名裡，他們的名次今後肯定還有進一步上升的空間。」
李樂聽劉澈說完，就一臉落寞地說，「那都是985，我怎麼考得上？」
「是這樣啊！」劉澈一愣，這才想起來今年李樂連專科線都沒過，自己提的這兩個學校確實有點高了，連忙又說，「不要灰心喪氣，我這還有第二批選擇吶。還是盡可能往經濟發達，同時大學又比較少的城市考，蘇州大學、江南大學、寧波大學都是很好的選擇。蘇州、無錫、寧波在經濟上也就僅次於北京、上海和廣州，但高校方面這三個地方除了這三所學校，基本上就沒有其他高校了，雖然畢業的時候肯定會遇到來自上海、南京的高校畢業生競爭，但也比其他地方工作好找的多。而且蘇州大學、江南大學都是211，江南大學跟礦大一樣也是985『優勢學科創新平台』，寧波大學雖然兩者都不是，但寧波人有錢，實力上絕對不比哪所211差。」
「你說的這三所學校，這幾年在我們省的錄取分數線也都比一本線高好幾十分呢，看來我明年也不一定考得上大學了。」沒想到劉澈越分析，李樂越是垂頭喪氣。
「你複習一年，不會分數一點提高都沒有吧？」
「我們老師說我運氣好了可能能過一本線。劉哥，你知不知道哪所學校錄取分數線能剛過一本線，但是學校的排名和就業還很不錯的？」
「那……好像真就是礦大了。」劉澈猶豫了半天，發現李樂要找的這個圈，好像就是照著礦大畫的，雖然在武書連的排行榜裡，礦大都快掉出前一百名了，但在別的排行榜裡礦大還是不錯的，老實說挖煤的收入也是說的過去，還不用擔心失業，咱們國家不可能因為污染大就不用煤了，三大化石燃料：煤炭、石油、天然氣，中國目前只有煤炭能自給，在某天萬一進口石油、天然氣被掐斷後，儲量足以滿足大幅提高產量，並長時間開採的只有煤炭，僅劉澈他在的這個地區，煤炭遠景地質儲量預計就能超過一萬億噸，現在全國每年的開採量也不過是三十五億噸左右。
可是煤礦這一行的艱辛，又豈是一句「只要吃得了那個苦」那麼簡單，劉澈真的不想看李樂也走上這條路，「其實成績差一點也沒關係，考大學有時候也是要撞運氣的。我就認識一個人，他成績一點都不好，高考的時候考了浙江農業大學，你猜怎麼著？第二年，浙江農業大學就被合併進了浙江大學。還有我們隔壁那個村，也有一個傢伙，他當時考了南京鐵道醫學院，也是沒兩年，南京鐵道醫學院就被合併進了東南大學。
「最神的還有我們那一年，我們班有一個同學，他成績不錯，但也不算特別好，誰也沒想到報考的時候，他第一志願竟然報了清華。我們高中雖然是省重點，但北大、清華每年撐死了也就考上兩三個，全年級最頂尖的幾個人才敢報清華。當時我們都認為他考不上，有人還背後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誰也沒想到那一年清華的錄取分數竟然遠比往年低，那同學高考時又發揮得不錯，結果竟然真的給他考上了清華。這個考大學，有時候就像買股票！」劉澈說話長歎一聲，他沒說的是，同時那一年他發揮的也不錯，那一年復旦的錄取分數線也比往年低，今天劉澈甚至已經忘了自己的高考分數是多少了，但仍然清楚地記得他當時過了復旦的錄取線八分，不過他沒有人家報清華的那魄力。
在復旦、**、中科大、西安交大、中山大學的錄取分數都夠的情況下，他一個也沒敢報，最後只選了一個認為最保險的學校。有時夜深人靜，又睡不著的時候，劉澈就忍不住會想，如果自己當年要是鼓鼓勇氣報了復旦的話，那會是一副何等光景……
走出那個落後的小村莊，去全國最繁華的城市讀最好的大學，並在那裡工作、安家，一直是劉澈上學時期的目標。可是老天爺偏就喜歡耍他一樣，高考他連徐州都沒考出去，畢業後去的地方比徐州還不如，尤其是還讓劉澈在大學遇到了她……連現在的肥皂劇都不會再編這麼狗血的劇情，偏偏實實在在的就在劉澈身上發生了。
「還有……」劉澈還想給李樂再舉幾個例子，一轉臉，這才發現李樂兩個眼睛悠悠忽忽亂轉，不但沒有被鼓起勁頭，好像還有點被劉澈給侃暈了，「我說的是不是不好？」
「劉哥，你怎麼好像總不想讓我上你們學校啊？」李樂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劉澈。
「其實專科學校也有一些就業挺不錯的。」劉澈沒有直接回答，他確實是不想讓李樂上他們學校。
劉澈正考慮是不是要把一些不錯專科學校給李樂說說，沒想李樂的下一句話卻把劉澈給問啞了，「劉哥，你上學的時候學的就是採礦嗎？」
「……」說起來劉澈上學的時候學的可不是採礦，而是計算機。現在想起來自己是怎麼幹上採礦的，還真的是要費一番腦筋——大學畢業後通過雙選會進入現在的公司，然後被分配到柳河礦，柳河礦要求所有的大學畢業必須先到區隊裡輪崗鍛煉，自己也就順應礦上的安排，又給分配到了隊上。
於是先到綜采隊，後到開拓隊、通風隊、掘進隊……鍛煉著，鍛煉著，不知不覺不知道什麼時候腦子裡vb、c語言就給忘完了，眼睛裡就只剩下打眼、放炮、支護……然後就理所當然的當上了技術員、技術副隊長。一切順暢的劉澈都沒感覺到，他就從一名「高科技」的計算機人才變成了一名社會底層的礦工，直到出了事故，劉澈才撞到了坎。這個過程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幾年的功夫就煮熟了劉澈這只遲鈍的大青蛙。
想當年劉澈上學的時候，可是過了國家計算機四級的，平常時候甚至會編個小程序來玩。劉澈上大學那會，還不流行網游，大家玩的都是一些現在看來很傻的遊戲。劉澈就曾經就玩過一個這樣的遊戲：那是一個累積分的小遊戲，遊戲打開後就會出現一個像迅雷下載監視窗口一樣的小框，小框裡有一個小人，那個小人停下時積分是不動的，他一走動積分才會上漲，但是你必須每十分鐘去點一下他，否則他就會躺下來睡覺。
當大家都傻傻的每十分鐘就要用鼠標點一下那個小人的時候，劉澈用vb編了一個小程序，每十分鐘自動點一下小人。雖然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程序，但還是讓幾個高中時候就同一個學校，後來又一快考進礦大的其他學院的同學驚訝不已。現在想起來，那已經好像上輩子的事情一樣了。
「劉哥，你對大學這些事情怎麼這麼熟啊？」
「那當然，工作之後這幾年，我可是對自己過去的得失進行過深入的總結的。」
「工作之後再總結高考報考的時候的得失，是不是太馬後炮了？」
「這……」劉澈又是被噎了一下，他忽然發現這小子好像特別會刺激自己，「別扯遠了，我都說完了，該你說了吧。」
「你等一下！」李樂嘻嘻一笑，跑到洗手架旁邊翻了一通，過了一會才又跑回來，手裡卻多了一塊饅頭大小，黃黃的，硬硬的東西，「你聞聞！」
「什麼？」劉澈看到那東西就是一愣，但諒這小子也不敢整自己。鼻子湊到那塊黃色的東西上面，聞起來有點香香的，同時還有點刺鼻子的氣味。
「聞出來了嗎？」
「聞出來什麼，不就是一塊硫磺皂嗎？」
「說對了，就是硫磺的氣味，我師父跟我說，真正的那東西身上有一股硫磺的味。」
「你小子唬我的吧？硫磺，你當他是西方傳說的惡魔啊？」劉澈想這小子該不是看了美劇《supernatural》後，來糊弄自己的吧，那個破電視劇，後幾季已經比《火影忍者》還要爛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師父就是這麼教我的，我問他，他也不給我說清楚，就拿了塊硫磺皂給我聞。」李樂說完就一臉認真的看著劉澈。
劉澈看他還真不像在說假話，皺著眉頭出神地看著那塊硫磺皂，「硫磺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