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朵煙花在夜色中綻開時,葉雲城稍稍回神——煙花很美,可惜看煙花的人不懂得欣賞。葉雲城垂下頭,喝了一口酒,「顧准,你說姐姐會幸福嗎?」此時的郊外,十分的安靜,安靜得葉雲城在說完這句話後不由得僵直了身子,就好像在聽候審判似的。
顧准看了看身邊僵硬的人,一絲絲苦澀沁入心田,喝了一口酒,裝作什麼都沒發覺的樣子,說,「那看你希不希望她幸福了,如果希望,那她便一定會幸福。如果,不希望,那就不知道了。」葉雲城的手指蜷曲了兩下,最終攥成了拳頭。「我姐姐,溫柔大方,驚才絕艷,絕世傾城,這樣的人,怎麼會不幸福呢?」說完,抬頭看著顧准,紅著眼眶,笑得燦爛。
顧准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葉雲城沒有理會顧准的表情,也不需要理會,現在的她不是什麼將軍,不需要那麼的要強。現在的她,只是一個連愛著的人都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去奪回來的懦夫。是的,她葉雲城就是個懦夫。將最後的半罈酒全部灌入肚內,葉雲城不甚清醒的看著漫天煙火蓋住繁星。
自己是什麼時候認識葉傲天的?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呵,愛情這種東西……葉雲城冷笑了一聲,隨即又是一大口酒灌了下去……
「傲天哥哥,你來啦,雲城好想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一副小大人樣子的葉雲城,唯獨在江傲天的面前是個幼稚的小女孩。撒嬌耍賴,平時從來不會做的事,在江傲天來的時候總是一次性做個滿足。江傲天看著朝他撲來的小白麵團子,溫柔的笑笑,張開雙臂,等待著葉雲城的撲入。「雲城最近有沒有乖乖聽話啊?」
「雲城一直都很乖,傲天哥哥明明說過雲城只要乖乖聽話就來帶雲城出去玩的,傲天哥哥說話不算數。」小雲城故意鼓著臉,撅著嘴說。捏了捏葉雲城的小鼻子,江傲天笑著說,「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我這不就來了嗎?乖,哥哥帶你出去玩。」抱起小白麵團子,江傲天開心的往府外走去。
出了府的葉雲城,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莊重樣子,東摸摸西看看,就像一個從來沒有逛過街的小孩子,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看著走在前面,一張笑容燦爛的臉,江傲天突然就覺得輕鬆不少。怎麼辦?這丫頭好像越來越能影響我的情緒了,總是讓我不自覺的靠近,不自覺的放鬆。看來,以後,放在身邊肯定很好用。江傲天不無邪惡的想著。「傲天哥哥,我要這個。」軟糯的童音在身旁響起,衣服被白麵團子拽得皺巴巴的,但是江傲天竟然一點脾氣都沒有。食指挑了下白麵團子的下巴,順手捏了捏她的臉,江傲天很高興的掏錢了。
長安城郊外。白麵團子葉雲城,抱著一堆零食,邊走邊吃。江傲天席地而坐,小白麵團子趕緊緊挨著江傲天坐下。「傲天哥哥,你帶我來這裡幹嘛?」葉雲城邊往嘴裡塞零食,邊問道。「找個地方把你丟掉。」江傲天笑得很邪惡。
本來是想嚇嚇這個假小子的,哪知人家壓根不按常理出牌。「傲天哥哥,為什麼要丟掉雲城啊?雲城很乖啊,傲天哥哥可以把雲城賣了換好多好多錢的,所以,傲天哥哥如果把雲城丟了是很不划算的。」看著白麵團子一板一眼的回答,江傲天一腦門的汗。見過傻的,沒見過這麼傻的。
「那等下我們就去把雲城賣了,然後傲天哥哥自己一個人回家。」江傲天惡劣的繼續調戲比他小三歲的小朋友。「如果傲天哥哥缺錢用,那傲天哥哥就把雲城賣了吧,雲城只希望傲天哥哥能一直活得開開心心的。」白麵團子就好像沒聽懂江傲天的話似的,坦然的說道。
江傲天聽到如此回答,愣了愣,摸了摸白麵團子的頭,很溫柔的說,「雲城真乖,等哪天傲天哥哥沒錢了,就把雲城賣了,然後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綠草茵茵,微風拂面。江傲天靠著樹閒散的坐著,葉雲城靠著江傲天也安靜的陪著他。江傲天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葉雲城的頭髮,微微閉眼,似乎很享受這安逸的時光。葉雲城看著江傲天放鬆下來的臉龐,一動不動的任江傲天擺佈。傲天哥哥一定很累,明明上次看見他沒有這麼瘦的,也沒有這麼深沉的感覺。葉雲城看了看似乎睡著的江傲天,不敢隨意亂動,害怕擾了他的清夢。也許是江傲天太過警覺,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便睜開了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寫滿擔憂的小臉。
「雲城,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哥哥?」江傲天摸了摸白麵團子的臉,又捏了捏,問道。「傲天哥哥,你在宮裡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是不是很累?」
江傲天放在葉雲城頭上的收一僵,過了片刻,問道,「雲城為什麼這麼說呢?難道雲城沒發現哥哥跟雲城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
「發現了,可是,傲天哥哥好像只有跟雲城在一起的時候才稍微放鬆一下,其他時候都崩得很緊,包括睡覺的時候也是。」葉雲城低垂著頭,好像做錯事般小聲的喃喃道。
江傲天看了看兩隻小手糾結在一起的葉雲城,猶豫了片刻,說,「哥哥不是不開心,只是有時候會很累。」這句累,即使是面對自己的母妃,江傲天都從未說出口過,如今對著這麼個小孩子卻輕而易舉的說了出來,江傲天自己都覺得有些神奇。
「傲天哥哥為什麼覺得累?如果傲天哥哥覺得累,那傲天哥哥可以把事情交給雲城,雲城幫傲天哥哥去做,傲天哥哥就不會累了。」小小的葉雲城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堅定,整個人都透著股堅毅。
江傲天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舒心的笑了笑,「雲城幫不了忙呢?傲天哥哥要為父皇守住這天下。」眼神之中透漏出超出年齡的沉重負擔。
「那雲城便為傲天哥哥守住這天下。」葉雲城說得堅定,江傲天聽得風輕雲淡。「好好好,那雲城一定要努力學習,為傲天哥哥守住這天下,以後傲天哥哥就能高枕無憂了。」江傲天笑得開懷,顯然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卻不知,今日所言,葉雲城句句烙在心上,刻入骨髓。
那時候以為年幼無知真的就是年幼無知,說的話做的事都做不得數。所以,那時的話,葉雲城信得深入骨髓,而江傲天卻是笑笑就拋之腦後的。卻不曾想,竟會一語成讖。
葉雲城執意換上一身戎裝,為了江傲天前往邊關,多年以後,那個撒嬌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現在英姿颯爽的大將軍。拋棄一切為了江傲天守住這個天下,現在江傲天卻要娶了自己姐姐,明明是神仙眷侶,可是,我為什麼就是開心不起來?
「傲天哥哥,傲天哥哥,不要走,雲城幫你守天下。」葉雲城攥著顧准的衣服,被顧准抱在懷裡,焦急不安的喃喃道。顧准看著懷裡熟睡的人,聽著懷中人的囈語低喃,心中不知道是何種滋味。想起剛入朝陽王府時,王爺所說的話。那時的自己不以為然,甚至希望王爺收回成命。可如今,葉雲城不願意要自己,自己卻還是不可能放手,真真是可笑至極。
「乖,你聽話我就不走。」輕輕的撫拍著葉雲城的背,顧准柔聲輕哄著,一聲又一聲。看著懷裡藉著酒意漸漸熟睡的葉雲城,顧准痛苦的閉了閉眼。「到底值不值得啊,傻瓜?」聲音低不可聞,也不知是對著葉雲城說的,還是對著自己說的。話音剛落,一陣風起,一切都隨風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