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傅清揚第一時間聽說了,待盛舒煊回來,便打發忍冬去請他過來一道用飯。
傅清揚命廚房做了幾道他愛吃的菜,丫頭們擺好碗筷,就讓所有人退下了。
盛舒煊拎起酒壺倒了一杯,細細品了一口笑道:「這是你親自釀的梨花白,嗯,有一定年頭了……今個兒怎麼這麼捨得?」
傅清揚白了他一眼:「我有那麼小氣嗎?不過一壺酒,你若喜歡,我這兒還有母后送我的兩壇桃花釀,也是上了年份的!」
盛舒煊搖頭笑道:「不是你親手釀的,再好我也不稀罕!行了,說吧,有什麼事?」
傅清揚沉吟開口:「皇上不許你出征?」
盛舒煊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也不是不許,只是自來新皇登基,總要有些兵權調動,也是為了避免出現擁兵自重的問題。漠北那塊兒,有我數年經營,如今再放我回去,豈不是任由我坐大?」
傅清揚皺了皺眉:「漠北有平陽侯,除了你,朝中怕是無人能壓制得了他……帶兵打仗可不是小事,貿然換將,皇上就不怕軍中生變嗎!」
盛舒煜登基之初,自然犒賞百官,大赦天下,平陽伯也已經官復原職,連爵位都升了上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兵權。
盛舒煊漫不經心地夾了顆花生米丟進嘴裡:「若真是一點都不擔心,皇上就不會說再議了,怕是直接就駁了我的請奏!」
傅清揚歎道:「平陽侯實在年事已高,近兩年聽說身子骨也不是太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解甲歸田了……朝廷長久重輕武,以至於現在無良將可用,到時估計還得讓你帶兵出征!」
盛舒煊笑了笑道:「行了,難得有時間坐下來吃頓飯,別提這些煩心事了!說起來,咱們成親至今,一直忙個不停,連一起說話的機會都很少……」
傅清揚想也沒想,脫口笑道:「哪有什麼,反正也不是真正的夫妻……」
話一出口,盛舒煊的筷子一頓,原本想夾到她碗裡的菜不著痕跡的又拐回到自己嘴裡,細細地狠狠地咀嚼,然後嚥了下去,咬牙切齒地笑道:「說的也是,反正只是掛了個夫妻的名頭……不過該裝的還是得裝一裝,這府裡眼線眾多,傳出去總歸不好!」
傅清揚毫無所覺,點了點頭歎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唉,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只管提啊!」
一頓飯,兩人各自心懷鬼胎地吃完,盛舒煊喊了丫頭進來,吩咐道:「今晚不去書房辦公了,明個一早將朝服送王妃這裡!」
丫鬟答應了一聲,恭敬退下。
傅清揚眉毛死死擰著,一臉不情不願地嘟囔:「我習慣一個人睡了……要不你在外間榻上睡?」
盛舒煊冷冷一哼,自顧自地解開外衣道:「我才不去,那是給丫頭睡的!不習慣?反正天氣暖和了,你可以打地鋪啊!」
傅清揚一噎,氣咻咻地爬上床,裹緊被子貼著牆躺下了。
傅清揚總覺得自己和盛舒煊八字不合,天生犯沖,睡一覺都跟打架似的,明明她以前睡相還算不錯的,可一旦跟盛舒煊躺一塊兒,夜裡總要不得安生,搶完了地盤搶被子,兩米多寬的大床,不管她睡前多麼緊得貼著牆角,早上醒來,一準兒八爪魚般壓在盛舒煊的身上。
傅清揚對此頗為火大,奈何每次都是自己把盛舒煊擠得挨著床邊一溜塊地兒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睡相霸道,想發火也沒地兒發,只能憋著口氣,還得大清早就聽盛舒煊喋喋不休地數落。
盛舒煊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書請求出征,都杳無音訊,他也不急,反正每年入了秋,漠北總有敵寇來犯,更何況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韃虜必然會聯合各部落來趁火打劫的。
盛舒煊不急,煩惱的就是別人了。
盛舒煜剝了蓮子遞給莊皇后,輕聲開口道:「平陽侯上書請辭,言及年事已高,又深受傷痛折磨,北方苦寒之地,他再領兵大戰,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莊皇后捏著蓮子吃了,淡淡地道:「先皇駕崩之時,平陽侯原本要回來奔喪的,可前線不能沒有將領,現在大局已定,平陽侯知道自己再難轉圜,才想著衣錦還鄉……也好,兵部尚書不是上折子要去職丁憂嗎,不如讓平陽侯暫代兵部尚書一職。」
盛舒煜笑道:「母后和兒臣想到一處去了!阿煊在漠北呆慣了的,封地又在北方,讓他繼續坐鎮,是再放心不過的!原本兒臣想阿煊年輕,驍勇善戰,調他去浙閩海域清剿水寇,可前個兒小五跟兒臣鬧了半天,嚷著非要帶兵……」
莊皇后眉峰微動:「你想讓小五去浙閩?」
盛舒煜點了點頭:「小五如今也不小了,四弟那個年紀,已經是戰功赫赫的將領了!」
莊皇后把玩著手中一柄玉如意,沉吟著道:「這樣一來,幾位王爺都要離開了呢……」
盛舒煜笑著道:「兄弟們乍一就藩,這帝都一下子就冷清起來,兒臣倒是頗為不捨呢……不如將三弟留下,敬太妃身子不太好,這樣一來,也能全了他們的母子之情!」
莊皇后笑著點了點頭:「皇帝已經有了主意,不必來問哀家,這些你做的很好!」
盛舒煜笑著道:「多謝母后誇獎……對了,兒臣還有一事想要懇求母后!」
莊皇后不由笑道:「什麼事兒,還用得著求?」
盛舒煜歎道:「皇后月子期間
沒調養好身子,到底還是有些虧損,垣兒的啟蒙,怕是要勞煩母后費心了!」
莊皇后笑著點頭:「這有什麼?如今清揚出嫁了,小五也即將離開,哀家正覺著膝下清冷呢!只要你們不嫌哀家溺愛孫兒,只管把垣兒抱過來!」
盛舒煜笑道:「瞧母后將我們教養的多麼好,兒臣就不會擔心垣兒!」
莊皇后忍不住笑罵道:「倒真會自誇,如今你可是九五之尊,這般沒羞沒臊,仔細百姓笑話!」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盛舒煜就告辭去處理國事了。
沒多會兒,蓮蕊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稟告道:「娘娘,壽康宮那邊傳話,太皇太后今個兒留了嘉和長公主一道用膳,讓娘娘不必過去請安了。」
莊皇后意味不明地一笑,點點頭懶懶應道:「知道了!前個兒新得的幾匹雲緞,顏色鮮亮,哀家穿不著,拿去給嘉和吧,姑娘家的,正是說親的年紀,別太素淨了!」
蓮蕊瞭然地點頭,笑著答道:「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辦!」
隔天早朝,皇帝就准許了盛舒煊的請奏,認命其為鎮北大將軍,不日率兵出征。
同時,又調平陽侯返朝,代任兵部尚書一職。封盛舒焰為五品騎尉,前往浙閩清剿水寇。
傅清揚聽到消息的當天,就遞了牌子請求入宮,不想在宮門處正好碰見盛舒焰。
經過這一系列的權勢更迭,盛舒焰眉眼間多了些許沉穩,就連笑容,也不復往日的飛揚恣意。
「清揚,正想找你去呢!」
傅清揚顧不上宮門口人多眼雜,冷著臉讓他上車,砰一聲關了車門,轉過身就死命揪著他低聲斥道:「你瞎胡鬧什麼!打仗就那麼好玩?祖宗喲,你能不能消停會兒,瞎湊什麼熱鬧!」
盛舒焰連忙討饒:「好嫂子,快放開我,回頭擰出痕跡來,我倒是沒什麼關係,索性平日裡臉皮厚慣了,倒是你,叫外頭人怎麼猜你?四哥還不得醋死喲!」
傅清揚憤憤放開他,戳著他腦袋氣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嬉皮笑臉的沒正經!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派你去浙閩,你就不會找個理由推脫嗎?」
盛舒焰若無其事地笑起來:「我也是自小學習武的,也不比四哥差多少!四哥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都能帶兵打仗了,我不過是去剿個水寇,有什麼不可以的?總比困在帝都處處受人監視要來的好吧?再說……平陽侯很快就要回來,我若是不離開,少不得又要惹人猜疑!」
傅清揚皺著眉:「要我說,你趕緊找個姑娘成親,待你大婚了,皇上便沒理由不放你就藩了!」
盛舒焰攤了攤手:「也不能隨便找個媳婦兒吧?我這般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總不能找個比你還差的姑娘……」
傅清揚氣得狠狠給了他腦袋一巴掌:「我很差嗎?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有姑娘肯嫁你就不錯了,少不知足!」
盛舒焰笑道:「行了,你別擔心我了,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個兒,四哥這一去,天高皇帝遠的,你一個人在帝都可得處處小心啊!」
傅清揚撫了撫裙子,輕輕哼道:「誰說我一個人在帝都了?」
盛舒焰皺著眉疑惑地看她。
傅清揚咧嘴一笑:「我是一定要隨夫出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