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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五七節 你記得這麼清楚 文 / 文昌君

    我不知道三皇子是怎麼趕過來的,然而又一次,他解了我的圍困,而且,這也是最緊張、最迫切的一次。

    三皇子已經解下他身上的長袍,披在我的身上,又從衣襟上撕下一片,準備給我包紮傷口。

    我回過神來,忙說道:「三皇子,你……快去救燕鶯!」

    三皇子說道:「你放心,燕鶯有人救,半山腰的地方有人把守,應該已經救到了她。」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兀自不能放心,掙扎著就要起身:「你……你見到她了嗎?」

    三皇子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將我慢慢扶起。

    半山下無數火把,散佈在山間各處,就在燕鶯沿山滾落的方向,數十點火光聚在一起,正緩緩地往山下的方向移動。

    從我的位置看來,燕鶯並未滾落多遠,就已經被幾株大樹攔住了。這面山坡並不陡峭,想來燕鶯即便受傷,也並不嚴重。

    心中掉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了。

    我頹然軟倒,眼前的黑暗中仍是點點亮光,終於這些亮光連成了一大片,漸至消失不見。

    倉皇逃跑的山路跌跌撞撞,我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晃晃。身上有很多地方是灼熱的痛,臉上卻感到什麼有些冰涼。

    是狼的牙齒,已經咬到我了!我心中一驚,伸手用力一推,叫道:燕鶯,快走!

    奇怪的是,我明明看到自己推在燕鶯身上,著手處卻是空空蕩蕩。

    我驚訝地睜大雙眼去找尋燕鶯,卻看見眼前有暖暖的火光。

    掙扎讓身上的痛楚更加明顯,我的思緒亦慢慢清醒。容身之處是一個小小的山洞,火光簌簌跳動,映得山洞裡忽明忽暗,同樣忽明忽暗的,是三皇子的面容。

    「阿蕪,你放心,燕鶯已經被救回去了。」三皇子低聲勸慰,一邊又將什麼涼涼的東西放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微微發窘,又微覺吃驚:「這是什麼?」

    三皇子低聲道:「你發燒了,剛好外面已經下雪。」

    我心中漸漸恍然,方才睡去的時候,的確曾感到臉上有點點寒涼之意,原來竟是下雪了。

    「雪很大嗎?」恍惚記得,未曾上山之前,聽說似乎天要下雪了,當時我並不曾在意,若是當時想到晚上可能會下雪,山道打滑,我一定不會答應燕鶯陪她上山了。

    「這裡的雪,比大迎境內還要大。此時山路已經被封了,天色又晚,待天明之後,我再設法背你下山。」三皇子說道。

    常聽軍營中資深年久的士兵們說,塞外上的大雪比大迎境內的雪更大,大迎的雪已經是大如鵝毛,塞外的雪更是鋪天蓋地,看不到雪花之間還有空隙。

    我雖躺在地上,也能略略看到山洞外的雪光。

    「多謝了。」我說道:「你趕來救了我,我又累你被困在山上。」

    不知是不是在發燒的緣故,身上傷口的痛意漸漸變小,連同其它的知覺,也都在慢慢消失,只剩下頭腦中的一片模糊。

    「總算我還來得及,可是我終究已經來得太遲了。若是……若是再晚片刻……」三皇子的語氣深沉又痛惜,最終卻也沒有說完,只是低聲勸道:「你受了傷,快睡吧。」

    我沉沉閉上眼睛,就要睡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忙睜開眼問道:「三皇子,你為什麼會上山來?」

    三皇子忽然伸手按著我的額頭,溫聲說道:「阿蕪,我早該出來找你的,我本應該今天一早就去找你的,可是……可是我還有很多事情要想……阿蕪,有太多的事情,我必須要想清楚,所以我沒有辦法立刻回答你。」

    三皇子的話聽起來沒頭沒腦,實在令人費解,我完全不明白三皇子要想清楚的是什麼事,以及他要想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覺得,他的手按著我的額頭,無形中加重了我的睏意。

    我幾乎就要閉上眼睛睡了,三皇子卻兀自在閃爍的光線中說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非但不願意學武,也不願告訴我你的名字。後來呢?你為什麼又願意了,又怎麼有了阿蕪這個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說道:「阿蕪,是將軍和夫人給我取的名字,可是我不喜歡。然而除了阿蕪,我又沒有別的名字。將軍想讓我跟他在軍營中,我原本是不願意的,因為我害怕有一天上了戰場,就必須親手殺敵。所以那天我就自己出走了,路上遇見了三皇子你。」

    三皇子道:「我若是知道今日之事,那天定然不會勸你學武。」

    我十分不解:「今日之事?為什麼?如果不是我從小在軍營中歷練,今天一定支持不到這個時候,說不定你沒有等到來救我,我就已經被狼咬死了。」

    三皇子默然片刻,又問道:「後來呢?你就回到軍營中去,跟須利將軍學武了嗎?」

    「後來……」我腦中沉沉發懵,卻還記得當年的事,「後來我還是沒有回去,我毫無頭緒地往南邊走去,到了大迎與酈國交界的山上,我在山腳下,就聽見了狼叫聲,我連忙往山上跑去。所幸那一次,我並沒有看見狼。」

    「後來呢?你是怎麼回去的?是不是須利將軍派人去找到了你?」三皇子問道。

    「是將軍去找到我的,將軍自己帶著人去了。」我睜開朦朧的眼看著山洞頂說道:「不過我在被將軍找到之前,又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三皇子,我看見你的時候,你說你要見一個酈國來的人,是不是?」

    r/>三皇子的語氣微微驚訝:「當日我確是要去迎接酈國的一個皇子,只是始終沒有見到,後來又聽說他在途中生了病,回酈國去了。怎麼,難道你……」

    「是啊,我在那座山上,見到了酈國的那位皇子。」我答道:「而且,我也見到他受傷了。他傷在肩頭,留著黑顏色的血,將軍說,那是中了喂毒的暗器。」

    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睛發燒變得花了,我覺得三皇子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滯,接著他說道:「當時的情形一定是很危險的,你記得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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