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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五六節 燕鶯,你為什麼猶豫 文 / 文昌君

    燕鶯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恍然,但她隨即低頭開始在地上摸索,下一刻,燕鶯手中舉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用力砸了過來。

    咬著我的狼鬆開了我的肩頭,一聲怒號,用力睜開了我的手,向著搬起石頭砸中了狼腹的燕鶯撲了過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的餘裕裡,我沒有受傷的手從腰間抽出了短劍,正好一劍插進了狼的腹部。

    狼性凶狠,腹部又不是致命之處,再加上我手上無力,這一劍並沒有致之死命。那狼流血不止,卻未倒翻在地,只是昂首嘶鳴。

    我與燕鶯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盡量避退著眼前這匹發狂的狼,再也不敢伸手去取出狼腹中的短劍。

    明知前途必將遇上聞聲而來的狼群,卻又絕不能留在這裡束手待斃。

    燕鶯扭傷了一隻腳,我卻被咬傷了一條手臂,一樣的都是,再無縛雞之力。

    看著身後的餓狼拖著蹣跚的腳步再也無力追趕,我心中稍稍放心,忍著肩上的痛問燕鶯道:「你方才……為什麼猶豫?」

    燕鶯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一個人走。阿蕪,我既擔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也害怕我一個人獨自離開。阿蕪,我剛才想到,我一個人走開,還是可能會遇見狼,心裡就很害怕,總覺得還是跟你在一起,哪怕身邊還有一隻狼,也要好得多。」

    我心中忽然一動,莫名的感動起來。燕鶯的話很傻,若是爹爹問我某一件事,我說出了類似的話,爹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斥責我的。我所學到的兵法,是不允許我在有生機的時候,因為膽怯而選擇逃避,甚至明知有危險也不迴避的。更確切的說,是不允許我膽怯。

    可是燕鶯,卻能夠這樣清楚地跟我說兩個字,害怕。

    燕鶯的害怕,無意中亦流露出了對我的依賴,此刻雖然沒有脫離危險,我卻開始慶幸她的這種害怕。因為如果剛才燕鶯逃走了,或許,我也永遠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是問你……你如果不能離開,最牽掛的是……是什麼?」

    燕鶯扭過頭來,目光與我相接,但很快又避開,低聲問道:「阿蕪,你不知道嗎?」

    我之所以這樣問燕鶯,是因為我看到了她在我催她離開的時候,目光中的動容。而我所能想到的原因,也都說了出來,爹爹,娘,還有,燕鶯喜歡的那些東西,比如自由。

    可是燕鶯這樣反問,卻讓我明白,還有什麼原因,是我不知道的。

    一直以為,燕鶯是我除了自己以外,最瞭解的人,可是我這時候才驀然發現,我其實還不算瞭解。

    我很想問燕鶯那究竟是什麼,可以讓她不顧害怕,可以讓她那麼動容。

    然而,肩頭的劇痛讓我沒有力氣再開口,更可怕的是,我在一恍惚間,看見了前面不遠處,夜色掩映中幾點幽暗又油綠的光明。

    那些光亮那麼暗,幾乎讓我看不清楚,甚至我曾在看到的那一刻懷疑自己看錯了,可是我很快便知道,我們被群狼截住了去路。

    忽閃的眼光,至少是四五匹狼在前。看來這些狼已經十足把握我們無處可逃,所以它們虎視眈眈,卻只是瞪著碧油油的眼睛盯著獵物,喉間嗚嗚作響,卻並不立時上前。

    我伸手將燕鶯擋在身後,輕輕解下身上的厚衣,交在燕鶯手中低聲說道:「裹在身上。」

    燕鶯叫了一聲阿蕪,卻被我舉起的手止住。

    「燕鶯,若是你現在立時就要沒命,那你對牽掛的事情,會不會……後悔?」

    燕鶯的語氣中明顯的是驚訝,看來她絕未料到我會這樣問,然而她的回答卻滿是坦誠:「會的,我至少要知道……」

    「那就好!」在第一隻狼對著我們撲過來的時候,我打斷了燕鶯的話,伸手用力一推,任由燕鶯順著山坡往下滾去:「燕鶯,再冷再疼,都不能睡著!」

    我自幼在軍中,便受到諄諄告誡,日後上了戰場,若是受傷,不管傷勢再重,覺得再冷,都不能就那樣睡著了。因為一旦睡著,就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唯有咬著牙強撐,才有得救的機會。

    我尚未體驗過那樣的困境,不戰而逃的我,也從未受過什麼真正的重傷,可是我還是在最後一刻,將我信奉的真諦,告訴了燕鶯。

    而我,赤手空拳,憑著本能,在與撲過來的狼搏鬥。

    我當然知道,我終究是打不過它們的,早死晚死,遲早都是免不了的,可是我依然希望,橫豎是死,我的抵抗,或許能給燕鶯爭取一些時間。

    狼的牙齒逼近我的咽喉的時候,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了許許多多的人,爹爹,娘,燕鶯,三皇子,吳圩將軍,還有,雲良。

    我被燕鶯失手刺傷、倚在樹下發燒、三皇子忽然出現在我身邊的情景,還有,吳圩將軍的營帳外面,雲良湊在手足無措的我的耳邊,低聲囑咐的情景。

    三皇子和雲良都在對我說話,他們對我說了同樣的話——那種話,你以後不要再說了。

    可是,我已經沒有機會問個清楚了。

    我聽見了嗖地一聲響,我想,我已經被狼咬住了。

    狼溫熱的鼻息還在我臉龐,帶著尖利牙齒的嘴巴還沒有閉上,我卻聽到了淒厲的哀鳴,然後,離我最近的那匹狼,軟軟伏在了我的身上。

    圍著我的另外幾匹狼同時發現了異動,轉過身去,卻也都在幾

    乎同時,在不住的「嗖、嗖」的聲響之後,哀鳴著倒在地上。

    我身上很疼,四肢很輕,偏偏頭腦覺得好重,只想將眼皮合上。那種感覺就是,很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合上了眼睛,我整個人,都可以輕飄飄地進入夢境了。

    「阿蕪。」

    有人在喊我。

    這聲音似乎離我很近,又似乎離我很遠。好像是誰喊了我,又從別處傳來了回聲。

    我奇怪為什麼會聽到這樣的聲音,所以努力睜開了眼睛。

    月光不夠明亮,我的眼前又分外模糊,所以過了很久,我才認出眼前站的人,是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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