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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五節 阿蕪,你受傷了 文 / 文昌君

    爹爹的幾位副將紛紛在身邊求懇,阿蕪年紀還小,上戰場難免膽怯,況且阿蕪也打掉了敵人的兵器,也不是沒有應戰。阿蕪經不起這樣的刑法,還請將軍手下留情。

    將軍沒有手下留情,下手還是一般無二的輕重。就像爹爹射出的箭,揮出的刀,從來都是一般的沉重力道,從來沒有所謂的手下留情。

    終於我聽見有人大聲說道:「將軍,阿蕪她……將軍,不能再打了!」

    我的頭有些眩暈,但我還是咬著牙睜大著眼睛,看著鞭子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

    有人在我耳邊低聲說道:「阿蕪,你開口啊,你開口求求將軍,讓將軍不要打了。」

    我也聽見有人低聲說道:「這個阿蕪倒真硬氣,哼也不哼一聲,要是別的小孩,早就哭了。」

    然後我就突然想起了娘的話。

    小時候娘一巴掌將我打翻在地,等巴掌再要落下的時候,看著我厭惡地說道: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只會瞪著眼看你,連哭都不會,笑也不會,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把你生出來。

    其實我也不明白爹娘為什麼會將我生出來,他們有會哭會笑的燕鶯,還要我做什麼。但是我後來也想,我是燕鶯的姐姐,自然是父母先生出了我,似乎這件事情,他們也無從選擇。

    我沒有開口求爹爹,爹爹的手卻忽然在與我的目光相對的時候,停住了。

    爹爹的手仍是高高地舉著,他嘶啞著聲音說道:「阿蕪,軍人是不能臨陣逃脫的,犯了錯就要受罰,你明白嗎?」

    然後,鞭子依舊落下。

    我的一次出征就這樣結束了,戰局依然是勝。當然戰局的結果跟我是沒有關係的,人們說只要有須利將軍,大迎便是戰無不勝的。

    回邊境的時候爹爹將我安置在馬車裡養傷,我整日便是不發一語。我會常常想起當初自己決定學武功的時候,想起當初為了保護自己、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學了武功,而今卻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是錯。

    或許我天生,就是一個見不得殺戮的人。而這,是我在見過殺戮之後,明白的。

    與我的這種心情相反的,是妹妹燕鶯。

    這場小小的戰役凱旋之後,我隨著爹爹回到了府中。

    燕鶯歡聲叫著奔了出來,撲向了爹爹懷中。

    爹爹拍著燕鶯的頭笑道:「一月不見,燕鶯又長高了。」

    燕鶯笑著問爹爹,這次出征跑了多遠的路,去了什麼地方,為什麼一去就是一個月。

    爹爹向來是不喜歡燕鶯多問這些事情的,聽燕鶯如此問,斂了笑意說道:「鶯兒,以後不許多問這些了。軍營中的事情,你不許多問。」

    燕鶯對於爹爹的嚴厲,向來不會當成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就像爹爹對燕鶯的嚴厲,也向來不是多麼認真的。

    燕鶯拉著爹爹的手笑道:「我只是想問爹爹,為什麼去了這麼久,敵人很多、很難打嗎?難道爹爹也遇上了不好對付的敵人?我可不相信呢!爹爹是最厲害的勇士,不會被打敗,敵人再多也不會,是不是?」

    爹爹亦是微笑:「鶯兒是為爹爹擔心嗎?放心吧,兩萬六千犬戎兵,都讓爹爹打敗了!」

    燕鶯笑著拍手,歡聲說道:「打得好!爹爹打得好!區區三萬犬戎兵,根本就不是爹爹的對手,就算來十萬,也讓爹爹一起打敗了。」

    我站在爹爹身後的一眾侍衛裡,聽著燕鶯清脆的話語,心中不由得好笑,真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話,十萬大兵進犯大迎,那將是怎樣可怕,而一舉擊潰十萬大軍,那又將是怎樣一場廝殺。

    爹爹微笑斥道:「孩子話!一舉打敗十萬人,犬戎部落就沒有了。犬戎兵性子最是倔強,大迎要那許多不肯歸順的俘虜,有什麼用呢?」

    燕鶯長眉一軒,格格笑道:「聽說犬戎都是蠻人,偏生還那麼倔強,這不是像蠢牛劣馬一般的人嗎?他們既不肯歸順,爹爹就帶兵將他們全部殺了……」

    燕鶯的話清脆動聽,又帶著笑語盈盈,全然是一片純真,但說著這樣的話,聽起來卻讓人心中一震。

    我忍不住從眾侍衛中走了出來,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燕鶯卻已經看到了我,微微一愕,隨即笑道:「阿蕪……」

    我猶豫了一會兒,方才吞吐說道:「你……你怎麼說這樣的話。犬戎……犬戎雖是蠻人,也不是……卻也不是……隨便給人殺的。」

    燕鶯好似沒有聽見我費力說出來的話,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臉上笑意漸漸褪去,她奔過來拉住我的手說道:「阿蕪,你……你受傷了。」

    我的這個妹妹啊,從小就是這樣,你跟她說的話,若不是她所感興趣的,她根本就是聽不進去的。即便是她感興趣的話,等你說出來的時候,她的思緒早已經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了。她的思想同她這個人一樣的活潑,也不會受到誰的阻礙,這是她天生的性子,也是爹娘縱容寵愛的結果。

    其實燕鶯這樣不受阻礙的性格,跟我是有些像的,不過我是被阻礙沉默反而更加不知如何開口,而燕鶯則是被溺愛的阻止卻變得更加無忌。

    燕鶯的雙手暖暖的,柔柔的,拉著我生硬的手,她自己卻在微微發顫:「阿蕪,你看起來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你傷的很嚴重嗎?是不是……是不是那些犬戎蠻子!你沒有抓住他們嗎?」

    我還未回答,便已經聽見了一個和悅的聲音越來越近:「鶯兒,接到爹

    爹了嗎?」

    抬頭,恰看見一身華衣的娘慢慢走了過來,本來溫歡喜的笑容也在看見我的那一刻僵住了。

    娘的神色裡有難掩的厭惡:「阿蕪,你回來了。」也不等我回答,娘已經拉住了燕鶯,笑向爹爹說道:「我備了好酒,特等你凱旋回來。鶯兒也很想念你呢。」

    爹娘拉著燕鶯的手一同往前走去,我環顧四周,只覺得這將軍府陌生的尚不如外面荒原上的天地。唯有指尖上還留著一些溫軟的觸感,讓我有了一些柔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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