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帝女哀歌之誅心淚

正文 第一九八節 原來人心,是真的會疼的 文 / 文昌君

    紀雲琅到來之前,我曾向馮大人詳詢過關於誅心血淚的事情。我想知道若是我自誅其心的時候馮大人不在我身邊,他該如何知道消息,及時施術。

    於是馮大人交給我了一顆靈藥。

    馮大人說,靈藥入體,便與他手中的法器相互感應,服藥者誅心時,他會知道。

    馮大人說,服靈藥者,誅心後尚有半柱香的辰光。

    所以我想,我可以在這半柱香的時間裡,將最後的話告訴紀雲琅。我甚至還想,這半柱香的時間,紀雲琅一定會陪著我,如此,死也不算太可怕了。

    馮大人告訴我,娘娘請三思,即便你服了靈藥,也隨時可以反悔,只要刀未入心,都還來得及。你……娘娘你再給微臣兩天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還有什麼辦法。

    我微笑點頭,但心中甚是瞭然,若還有別的辦法,又何必等到今日去想。

    ……

    小刀被我用力插向心頭。

    心頭是抽搐的疼痛。

    整顆心臟,胸口原本的傷疤,和後背上的箭傷傷痕,都在疼。

    那種疼痛的感覺讓我覺得全身無力,那種疼痛的感覺彷彿渾身的血脈都縮在了一起。

    但,那不是利刃插進身體的疼。

    那是真真切切的心疼,更勝過了利刃插入心臟的硬傷。

    我想,原來人心,是真的會疼的。

    我想,原來誅心,是這樣的感覺。

    我想,我該看著紀雲琅的眼睛,跟他交代最後的遺言了,因為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我用最深摯的眷戀的眼神抬頭看向紀雲琅,卻發現他格外顯得蒼白的臉上,滿是痛楚、憤怒、無可奈何又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首先是驚奇,但我的目光隨即隨著紀雲琅的目光看到了我胸前的那把刀。

    刀還是我之前觸摸到的那把鋒利的小銀刀,短短的刀把上雕著奇妙的花紋,我的手用力緊緊握著刀把顯示我自誅其心的決心。

    這些都沒有什麼特別的。

    特別的是我胸前還有一隻鮮血淋漓的手。

    而那隻手,手指白皙修長,它來自於紀雲琅,是紀雲琅的左手。

    先是驚得一動不動,但我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於是大聲尖叫著往後退。

    紀雲琅皺著眉頭瞪著我,怒氣沖沖沉聲喝道:「被刀紮住的是我,你嗷嚎鬼叫些什麼!」

    紀雲琅在我面前雖然一直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但大體上他為了保持自己一國之君的風範,說話措辭還是很注意的,可是現在,他居然用上了「鬼叫」這樣的詞,而為了使這聲鬼叫顯得生動,他還加上了「嗷嚎」這樣精準的擬聲詞。

    最詭異的是,紀雲琅一邊這樣表情僵硬、言語生動地斥責著我,一邊還舉著他那只被小刀扎中的手,鮮血淋淋地向我搖晃著。

    我忍不住又尖叫了一聲。我連死都不怕,卻被紀雲琅嚇成了這樣。

    我腦中飛快地轉著,卻意外地不似以前,總有很多新鮮的念頭,腦子似乎一瞬間變得遲鈍,我只得怔怔站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想,原來人心,是真的會疼的。但是我感受到的疼痛,只是因為紀雲琅受了傷。

    紀雲琅雙眼虎虎地瞪著我,也是一語不發。

    我忽然往後退了半步,後背碰到了營帳的支柱上。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雙腿酸軟,渾身乏力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

    就好像是阿繼忽然跟我說要娶無名的時候,無名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朗,我的身上,卻漸漸變得沒有力量。

    我還清楚記得那種渾身乏力的感覺,彷彿精力忽然從我的身體中抽離了一樣。而我曾因為這種乏力,曾在大迎皇宮的瑞福宮中,整整發呆了十幾天。

    但自從我踏上和親的路途,這種感覺就漸漸消失了。

    而後在酈國,連我受傷,都不曾再有過的感受。

    如今,這種無力的感覺,又出現了。

    我心念忽然一動,我想既然我是曾經用無名的誅心血淚獲得了新生,那麼在無名此刻身受重傷的時候,我四肢乏力,說不定也是因為我跟無名之間的牽制。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可惜,我的自殺計劃,失敗了。

    相擁而吻,然後脈脈含情地看著紀雲琅,並死在他的懷中,這樣的浪漫想法最終因為誤傷紀雲琅而成為了泡影。

    我有些氣憤地看了看紀雲琅,不由地「啊」地大叫一聲,忙忙從懷中取出一塊潔淨的帕子,捏緊他的手腕,咬牙拔出了他手中的小刀,然後給他包紮傷口。

    這一刀被我紮在手心,雖然傷口不大,卻是一個最吃痛的地方。我看著潔白的手帕很快沾染了血紅,忙忙又撕下衣襟,緊緊地幫紀雲琅扎上。

    紀雲琅仍是含怒看著我道:「你不是號稱天不怕地不怕嗎?怎麼看見刀傷就嚇成這樣!你來邊境這幾天,什麼場面沒有見過!」

    我忙爭辯:「誰說我害怕了!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這句話說罷,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忙補充解釋道:「我在京城的朝堂上,在這邊境的沙

    場上,不是已經出生入死過很多次了嗎?」

    紀雲琅似乎並未在意我的「連死都不怕」,而是更加怒氣沖沖地說道:「好啊,原來你不是害怕,那你剛才站那麼遠發什麼呆!你看見我受傷不過來給我包紮,你……你是不是故意地?你非要看著我流血而亡你才過來是不是?」

    莫名其妙,我的心裡反反覆覆出現的就是這四個字,莫名其妙。紀雲琅這一番強詞奪理,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極點。而片刻之前的溫柔跟此刻的怒容,更是讓我感到紀雲琅的莫名其妙。

    「我……我……」我明知道自己並不理屈,卻被紀雲琅義正言辭的語氣說得怔在那裡,不知所措。

    許久我才反應過來,瞪著紀雲琅喝道:「你自己又怎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你自己的手背扎傷了,你自己也可以先把刀拔下來吧!」

    溫暖旖旎的氛圍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深情相擁的場景更彷彿是出現在一場可笑的夢境中,劍拔弩張才是我跟紀雲琅之間應有的常態,而一切反常態的情形,都是不能長久的。

    果然紀雲琅的臉色由憤怒而變得更加憤怒,他渾身上下帶著一股無比凝重的氣息向我走來,並且在我退無可退的時候,用手按住營帳的柱子上將我圈起,逼視著我的眼睛道:「還有,你拿著一把刀,是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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