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帝女哀歌之誅心淚

正文 第一八四節 令名、罵名、盛名、虛名 文 / 文昌君

    馮大人默然看我片刻,接著是一聲長長的歎息,卻並不說話。

    左將軍年紀較老些,一路也都十分穩重寡言,這時誠懇說道:「大將軍跟我們動手,只有死路一條,皇上待大將軍恩重,大將軍真的要在這個時候造反嗎?對錯之隔原只在一念之間,盼大將軍不要做個不義之人,令身後聲名,世世代代遭人唾棄。」

    左將軍的語氣十分懇誠,雖然他是和馮大人、安北將軍、右將軍他們一樣的意思和想法,這番言語卻也令我感動。

    而那句身後聲名,世世代代遭人唾棄,更是令我心中酸痛。

    我想到了孟姚春。

    那個為了扳倒汾陽王,不惜捨卻身後聲名、留下一個紅杏出牆、對皇上不忠的名聲的女子。

    可是,我已經是紀雲琅的皇貴妃,我的名聲固然無謂,但我不能讓紀雲琅的聲名受損。如若我死後留下一個大迎奸細、以和親欺瞞皇上的罪名,那麼給予我信任的紀雲琅,又該如何。

    但是,不管令名還是罵名,不管盛名還是虛名,我總還可以為紀雲琅做些什麼。

    我的手腕一轉。

    幾位大臣的神色一齊變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抽出了手中的兵器,指向了我。

    可是下一刻,我手中的寶刀,架在了我自己的頸中。

    這把刀確是神物,刀鋒近人,便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涼。這種涼意,冷徹肌骨。

    這樣的寒冷讓我心中湧起了淡淡的悲哀,我平靜地對著幾位神色詫異的大臣道:「請幾位將軍送我,見一見大迎的主將。」

    馮大人第一個反應過來,滿目不解地問道:「何事?」

    「議和。」我篤定的說道。

    「那怎能行!」右將軍怒氣勃勃:「戰事剛剛開始,孰勝孰敗,還屬未知。大迎和靺鞨糧草難繼,縱然聯手,也未必是我們的對手,等我軍籌措後援趕到,必能一舉將其擊敗。北蠻子不守信約,和靺鞨蠻子聯手進攻,若不將他們徹底擊潰,讓他們再也沒有反擊的能力,他們還道我酈國好欺負!」

    徹底擊潰!

    好一個徹底擊潰!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是軍隊中幾乎人人都知道的話。

    況且大迎與靺鞨此次出兵顯然是謀定而後動的,酈國能籌措到後援,焉知大迎沒有準備援兵呢?

    等到大迎的十三萬大軍被徹底擊潰,酈國出征的將士還會有幾人存活?

    十幾萬幾十萬的人在這裡殺一個血流成河,最終又於大迎和酈國有什麼好處?

    我聞言大怒,寶刀在空中虛劈一下,鋒刃急速切開空氣,竟發出了嗡嗡的聲響,好像是在替我道處心中的怒意。

    聽到刀鋒上的聲音,圍著我的眾人,人人臉上都有些變色。

    寶刀在空中迅捷地轉彎,切斷了馮大人意圖阻擋的皮鞭,又回到了我的頸中。

    「讓開!」

    眾將士紛紛勒馬辟易道旁,馮大人卻在遲疑之下,下馬半跪在地:「請大將軍再等些時候,或許……或許會有皇上的消息!」

    我的心頭湧起一陣難過,但仍是保持著堅毅的表情,看著馮大人冷冷地問道:「現下有皇上的消息嗎?」

    馮大人額頭上的汗水出賣了他冷靜的神情,我沉聲道:「待皇上歸來,知道他的七萬將士被我帶到邊境後,死傷嚴重,我該怎麼向皇上交代!」

    「這……可是……」馮大人不知為何表現出了一種近乎冥頑的執著,仍是跪地不起地堅持阻攔,渾不見平日神色若定的灑脫:「大將軍若是……若是大將軍的貴體再有損傷……或者大將軍被大迎俘虜不再釋放……那皇上歸來,定要……定要……」

    似是感到難以措辭,馮大人猶豫了片刻續道:「皇上千萬囑咐臣好生保護大將軍的貴體!無論如何,大將軍不能……」

    貴體,貴體……

    後背上被砍的刀傷和左肩窩上中飛刀的傷處,忽然生起一股銳利的疼痛,似乎傷口被重新撕開,似乎又有利刃重新將它們劃傷,疼得直讓人抽搐。

    我就這樣驀然明白了馮大人的話。

    然後是一股難言的悲涼之感,襲上心間。

    我用不大能提得起來的左手勒馬後退幾步,然後縱馬飛馳,越過了馮大人。

    我強忍住了眼中的淚水不要流出,可是我的喉頭卻已經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其實我很想笑,我很想哭,我很想問馮大人一句,到了此時此刻,兵臨城下,我的誅心血淚,無名一己的性命,真的比酈國的江山和萬民的安危,更要緊嗎?

    我哽咽的喉頭讓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而我心中也深深知道,我的這句話,實在是不應該、不必要,去質問馮大人的。

    我想問的人是紀雲琅,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白馬四蹄翻飛,猶如腳不沾地,我就像快要降落的大鳥,貼近地面滑翔著,雙翅飛快地掠過草地。

    我一遍一遍地勸自己,紀雲琅讓馮大人保護我,也是一片好意。

    戰爭來得太過突然,誰也沒有料想到。當次情形,馮大人沒有辦法跟紀雲琅請示,所以看不清局勢多危險,一味只是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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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而若是紀雲琅知道此刻的情形,他一定會知道,我的誅心血淚,沒有重要到,可以讓我捨棄大義。

    算了,算了……

    酈國的將士紛紛為我讓道,我從數萬人讓出來的道路之間走過,彷彿是在接受一種熱情的歡迎,又彷彿是要去赴一場盛大的典禮。

    身後是幾位大臣的馬蹄聲,馮大人帶頭呼和,讓將士們為大將軍讓路,讓前線的士兵鳴金。

    擊鉦的聲音很快傳遍了大軍。

    傳訊的士兵十丈一個,前呼後應,一疊一聲地喊著:毓德大將軍出陣。

    這種傳訊的方法比我的白馬還要迅捷,在我到達陣線之前,酈國的士兵早已經用盾牌束起了屏障,阻隔那些還沒有回到本營的大迎士兵。

    我將刀提在手中,對著對面走來的一位將領裝扮的人說道:酈國毓德大將軍,求見大迎主將連卓大將軍。

    那將領略微一怔,隨即臉帶怒色:「連卓將軍昨日求見,毓德將軍何故避而不見,還讓酈國的士兵在我軍收兵之際進攻!你們不顧信義,今日又有什麼詭計了!」

    我對那將領道:「大迎與酈國和親結義,卻又突然對酈國進攻,不顧信義這話,你還是回去告訴大迎皇上吧。」

    那將領駭然變色,驚疑不定地看著我,雙目虎虎,似是想要查探我內心的真實想法,而眼底那一種戒備驚慌的神色,又是不自禁地流出。

    忽然他大喝一聲:「傳令下去,不許收兵!結陣!防禦!不許一個酈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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