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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七零節 唯獨不可以,和他生死相伴 文 / 文昌君

    大迎人向來有一個信條,若是一個人流血而死,那麼靈魂便會隨著血離開身體。故而對戰場上流血犧牲的士兵,都要請法師為他們招魂。

    我哼了一聲,怒道:「我不流血而亡,靈魂一定到死都記著你。你作惡多端,我做鬼也不放過你!你殘害大臣,就不怕皇上凱旋歸來,重重治你的罪!」

    聽酈國宮女偶然講起,做鬼也不放過你,是酈國人最怨毒的詛咒之一。

    太后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死在臨頭還在嘴硬什麼!你道皇上真的還能回來救你嗎?你還是跟皇上到陰世裡相會去吧!」

    胸口的傷口一陣尖利的疼痛。

    胸腔裡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感覺。

    彷彿我的一顆心,已經離開了這副軀殼。

    我瘋了一樣砍死了身前的幾個侍衛,斯噶著聲音說道:「你說什麼?皇上……皇上怎麼了?」

    太后又笑道:「這個時候,皇上只怕早已經駕崩於外了。」

    我只覺得雙眼灼熱卻又乾燥,那絕不是傷心痛楚的時候要流出眼淚的感覺,這種乾燥的疼痛,像是要噴出火一樣,不,像是要噴出血一樣。

    群臣更是亂成了一團,有的捶胸頓足,嚎哭起來,卻立時被守著的侍衛一刀砍死。

    聽見太后與我對答,攻到前面的侍衛都緩了下來,似在等候太后對我有什麼處置。

    我握著刀的手一軟,寶刀幾乎就要脫手。

    心中一凜,我忙握緊了寶刀,我此時失去寶刀,接下來一定死的慘不可言。我須利燕鶯死則死爾,又豈能死在這些害死了紀雲琅的人手中!

    我將寶刀往頸中一橫,心中暗道:紀雲琅,我這就來了。

    門外忽然響起了淒厲的叫聲:「貴妃娘娘!救命!」

    滿腦的空洞被這一聲喚醒,心中一凜,我急忙側首,卻看見身著淺綠衣裙的薛靈嫣渾身浴血。

    「靈嫣……」眼淚奪眶而出,我痛呼失聲。

    「貴妃娘娘,為皇上報仇!」薛靈嫣被幾個侍衛架住拖走,卻兀自大聲呼喊。

    我無暇去想薛靈嫣怎麼會忽然到了這裡,可是她的聲音,卻留在我的腦中。

    為皇上報仇,還有,皇上托付我的事情!

    紀雲琅臨去前,連同那把扇子送來的,還有酈國的傳國玉璽。

    此外,還有一道聖旨。

    封貴妃為昌平毓德皇貴妃。若然皇上駕崩於外,尊皇貴妃為昌平毓德皇太貴妃,主理朝政。另從紀氏宗室中尋德才子弟,立為太子。太子成年,立為新皇。皇太貴妃天年有終,葬於順陵。

    這道聖旨,紀雲琅告訴我,在平定朝堂的叛亂之後,拆開。

    而若是叛亂我無法平定,聖旨則不必打開,紀雲琅還給我留下了另一條路。

    我手中的白玉扇子,扇柄中有暗藏的機關,機關中裝有一枚毒針,其毒厲害無比,見血封喉。用毒針自刺,我不僅可以立時死去,屍身也會迅速變得漆黑僵硬。

    我不知道紀雲琅為什麼要留給我這麼毒的東西,但是成王敗寇,我也明白這個道理。

    聖旨言簡意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紀雲琅怕我看不懂。

    但惟其如此,我還是為了那個「毓」字糾結了半天,最終不得不請教宮中的女官。

    但是也有我一眼看去,就很清楚的。不管「昌平毓德」是一個怎樣複雜的封號,那都是一個給皇貴妃的封號。

    皇貴妃,皇太貴妃,還有,順陵。

    酈國皇族共有三陵。景陵,順陵,昭陵。

    景陵為歷代皇上的陵墓,先皇便葬於景陵。而當朝的皇后,可在景陵與皇上合葬。除此之外,即便是皇貴妃,或者是皇上最心愛的妃嬪,都無法進入景陵與皇上合葬。

    順陵則為妃嬪陵園。

    昭陵是各位王公的陵園。

    我看到聖旨,不由得苦笑,紀雲琅安排的那麼妥帖,甚至連他的身後事都安排好了。他將他生命的另一種可能的軌跡,以這樣最權威的形式傳達給我,並且嚴明,他這一生,後位都不是為我而設。

    我可以分擔他的憂患,可以平定他的變亂,可以獨攬他的大權,可以坐享他的江山,唯獨不可以,和他生死相伴。

    他沒有留下聖旨立無名為後,想來他只是不願無名為他做一個寡後。

    他給了無名最大限度的愛情——自由。

    可是,我還是將聖旨緊緊地擁在懷裡,微笑。

    他給了我最大限度的信任——萬民。

    我伸手按著胸口的聖旨,知道世界上除了情愛,還有別的東西,也不可辜負。

    頭腦很快恢復了冷靜,審查形式,比起身後源源不斷湧進來的追兵,還是太后的寶座前,力量更為薄弱。

    我呼喝一聲,將手中的寶刀舞成了一陣風。

    死去的侍衛被我一隻手甩到了身後,總能給身後湧來的人造成障礙。

    終於,我的寶刀砍斷了那簌簌顫動的珠簾,刀尖挑向了太后的咽喉。

    與此同時,背上一陣冰冷,隨

    即便是挫骨的疼痛。

    侍衛的刀,終於也砍到了我的背上。

    伴隨著疼痛而來的,是渾身的無力。

    不能放手!

    我驀然反身,寶刀凌厲地將那侍衛的身子切成了兩半。

    他的雙眼驚恐地睜大,右手尚且牢牢地握著大刀。

    刀鋒隨著他的倒下,抽離了我的後背,又是一陣尖銳的疼痛。

    可是下一瞬,我的刀又架在了太后的頸中。

    血淋淋的寶刀似乎已經染上了太后的鮮血,讓追上前的人愈發感到可怖。

    我啞著聲音喝道:「都給我退後!」

    太后意外地沒有反抗,只是微微冷笑。

    汾陽王沉聲說道:「你已經受了傷,負隅頑抗,也只有死路一條。不如你放了太后,你要活命,也不難。」

    我咬著牙冷笑:「都給我退後!」

    我想我的面目一定很猙獰,不然那些侍衛看到我,不會有那種可怕的表情。

    終於,叛亂的侍衛全部都卸甲棄刀,退出了勤政殿,依我的要求,坐在地上。

    我環顧著被解開包圍的武大臣,沉聲說道:「方纔一亂,誰是反叛,大家都看的清楚。請大家動手,將汾陽王一黨就地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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