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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五節 貴妃娘娘,知道朕叫什麼嗎 文 / 文昌君

    我知道,如果他們不遵我的話停下來,我是會十分尷尬的,那將重重地挫敗我的士氣與氣勢,直接影響我下一步的舉動。

    有些出乎意料地,他們都停下來了。

    可是惟其這樣,卻只有令我更加尷尬。

    因為有一種停止,叫做漸漸消失。

    是的,不是我一揮手世界登時安靜了的效果,而是似乎整個世界都沒有看懂我這一揮手的含義,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終於面面相覷,相顧不知所措。

    琴師撥錯了琴弦,舞孃踏錯了舞步。

    終於兩個拉胡琴的樂師將樂音拖成了淒厲悠長而尖銳的調子之後,幾個舞孃碰在了一起,驚愕地止住了腳步。

    我的臉色想必已經差到了極點,看著眼前大眼瞪小眼的一群人如夢初醒的表情,藏在袖裡的手不由得緊緊握了起來。

    有時候無意之間的舉動過於誇張,倒像是故意的一樣。

    紀雲琅,還有那幾個才人,都不約而同地靜默著。他們的這一反應讓我多少感到有些欣慰,這似乎是個有利於我開口的時機。

    可是世上總有那樣一種情況,比之老天爺不開眼更讓人苦痛萬分,那便是老天爺開了眼,他卻是臉朝天。

    就在我氣沉丹田待要發話的時候,不知哪位樂師的笙忽然發出了不響亮但是很明亮的「吱呦」聲,就像突然打開了一扇經久不開的門。只是這個聲音放在這裡,實在太過突兀,太過滑稽。

    我首先聽到的,是紀雲琅開心的笑聲。

    接下來的笑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甚至於我的心裡,都被他們的笑聲勾起了一陣歡騰。

    我苦苦忍住了笑意,醞釀了怒聲怒色喝道:「有什麼好笑的!」

    紀雲琅笑得伏在了桌子上,連桌上的酒杯酒壺都被他碰翻了。宋才人坐在紀雲琅的右手邊,忙忙伸手去幫紀雲琅擦去衣袖上的酒漬。

    紀雲琅笑得似乎甚是歡喜,彷彿這真的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他的笑聲裡帶著一如既往地那些情感,還有些輕忽,有些鄙視,就像一直嘲笑我的樣子。、更可恨的是,孟才人、宋才人和何才人,也都發出了各個不同的清脆的笑。

    這樣的笑聲笑得我心頭火起,於是,我再次爆發了。

    我瞪著用手帕掩著嘴巧笑倩兮的孟才人、抿嘴嬉笑的宋才人和撇嘴輕嗤的何才人,怒道:「孟姚春、宋清芷、何連月,你們三個都給我閉上嘴站到一邊去。」

    三個女子片刻面面相覷的靜默之中,紀雲琅極懶散地直起了身子,繼而斜倚在身後的細篾金絲竹引枕上,帶著醉意的雙眼含著幾分朦朧之意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女子,笑道:「誰說貴妃失憶了就誰也不記得,你們看她不是還記得你們叫什麼嗎。」說罷衝我勾了勾手,咧著嘴角道:「貴妃娘娘,知道朕叫什麼嗎?」

    紀雲琅的樣子好像是真的醉了。

    可是我心裡十分清醒地知道,就算酈國皇宮裡的人都醉了,紀雲琅也會是清醒的,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便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相比紀雲琅,滴酒未沾的我,反而是糊塗的。對於自己要什麼和自己幹什麼這兩個問題,我的思維和言行始終無法達到統一。

    比如我雖然知道自己是在幫著紀雲琅,卻不知道這樣是為了什麼,我想我想要的,應該是紀雲琅的一些真心,可是我又明知道,這是不可得的。

    我怔怔地看著紀雲琅好看的醉臉,一雙明亮的眸子此刻映著紛紛繞繞的燭光人影,而這些重疊的影像,卻遮住了他眼中本來的神色。

    其實,我之所以這樣看著紀雲琅的眼睛,並不是要探究他的心緒,我只是想看看,他烏黑的瞳仁裡,此刻有沒有我,如果有,我又是以怎樣的姿態出現的。

    忽然我聽到「嗤」地一聲輕笑,我猛地回過神來,看見孟才人抿著嘴對紀雲琅說道:「皇上怎麼問這樣的問題呢,嬪妾可是聽說,貴妃這種失憶十分奇特,人人都記得,唯獨將皇上忘記了。嬪妾一直有些好奇,今日看來,果然是真的呢。」

    孟才人一語即畢,紀雲琅與宋才人和何才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我向孟才人看了片刻,並不理會她,復又正色對紀雲琅說道:「我雖忘記了皇上,卻沒有忘記皇上的身份。皇上是天下萬民之所望,是蒼生禍福之所繫。明君繼業守成、開創治世,靠的是終日朝乾夕惕,勤政愛國。而非終日歌舞盈眸,聲色犬馬,沉迷於酒色之中。如今酈國西南大旱,數月未雨,焉知不是煌煌蒼天在冥冥之中預示著對帝王昏庸的不滿?只可惜了一件事——」

    紀雲琅聽著我的這一番侃侃之談,眼中早已經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此刻聽到我更加低沉了聲音,鄭重了語氣,更是微微抬頭,用一種深沉的目光凝視著我。

    我的手在身前緊緊地攥著拳頭,似乎在配合著我慷慨激昂的宏論,表達我內心的激動之情。事實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汗濕了雙手,不僅因為在紀雲琅面前慷慨陳詞、對他曉以大義而心神激動,還有一小半原因,是我要流利背下太后的這一串台詞而不被人看出斧鑿的痕跡,實在是大大的不容易。

    紀雲琅忽然輕輕對我勾起了嘴角,微笑間修長的雙眉斜斜飛入鬢角,薄薄的嘴唇略略張合,似是在夢中說著含混不清的囈語,又似是在念著某種難以索解的咒語。其實紀雲琅說的只有兩個字——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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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想我所以會對紀雲琅一句簡單的話產生這樣的感覺,只要還是因為紀雲琅的神情、聲音和語氣,都太深奧了,而這樣的深奧,讓我的腦子都不夠用了。

    換成簡單的說法,就是我被紀雲琅迷住了。

    我怔怔地看著薄唇輕揚、俊眼顧盼的紀雲琅,很快便發現,被他迷住的人顯然不止我一個。

    紀雲琅身邊的宋才人和孟才人,也都以不同的姿態看著紀雲琅,一個微笑注視,一個含羞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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