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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一九節 紀雲琅的停留 文 / 文昌君

    我不由得想起啦那天晚上,我從慈寧宮中一路小跑出來,循著心中的感覺一直跑到了秋闌殿外。夜幕低垂,天色暗沉,星月無光,秋闌殿外小道上挑起的宮燈下,紀雲琅的影子被拉得格外修長。他那一身白色披風裡灌滿了冬季凌冽乾燥的冷風,竟是一種遺世**的模樣。

    那時候,秋闌殿裡是安然睡去、香夢沉酣的無名,殿外是默然靜立、身影孤寂的紀雲琅,而我一路匆匆隨著心中感覺的指引而來,凌亂的腳步踏颯,卻打破了那冬季夜晚空氣如畫寂靜的寒涼。

    那時候紀雲琅靜候在秋闌殿外,並非是為了我。如今紀雲琅在延和殿外,亦是那般與我無關的緣由。

    紀雲琅到延和殿外,我看見與不看見,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又怎麼知道了?」

    薛靈嫣忙摀住了嘴,似是不小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見我的神色好奇,臉上微微一紅,終有說出了真相。

    原是進宮未久,紀雲琅第一次到靈嫣閣留宿,卻因為政務繁忙,到靈嫣閣還帶著奏章。入夜後薛靈嫣悄悄到了小書房去給紀雲琅送茶水,才發現紀雲琅已經睡著了。喊又不是不喊又不是,為難之下只好給紀雲琅蓋了披風,又悄悄退下。

    「可是沒過多久,我就聽到皇上又起來了。」薛靈嫣的臉頰紅得猶如新搽了胭脂一樣,雙眸瑩然,泛著光芒,「皇上出了小書房的門,沒有叫一個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我拚命地想著,該怎麼跟皇上行禮,怎麼跟皇上說話,還有……還有一會兒要怎樣,請皇上到……臥房裡去休息。」

    紀雲琅第一次到靈嫣閣留宿,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可是薛靈嫣的神色和語氣,便宛如紀雲琅此時此刻,就在眼前一樣。此時此地,只有夜半披衣而起的紀雲琅,和不知所措滿心慌亂嬌羞的她。

    而她,全然是一個少女,初次對人動心的模樣。

    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刻,滿心慌亂而不知所措。

    「後來呢?」這三個字,其實我是不想問的。如果時間可以停留,我也會選擇將時間停留在正月十五清晨,紀雲琅為我畫眉的那一刻。至於後來,不美好的回憶實在太多。

    「然後……皇上竟走出了靈嫣閣。」薛靈嫣的語氣中不無失落:「不過皇上不知道,我其實就站在書房門外的拐角里。我跟著他走了出去。」

    薛靈嫣嬌羞地微微抬眸,目光與我的雙眼相接,便又立刻斂了下去。似是正在做一件害羞的事情,忽然被發現了一樣。

    我看著薛靈嫣眼中的光芒流轉,心中微微一動,她的這種小女兒的嬌羞情態,與她嫣然巧笑明眸流轉一樣,實在是令我感到熟悉。

    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了薛靈嫣的手說道:「你曾到過大迎去嗎?」

    薛靈嫣略帶驚奇地抬起頭來,明淨的雙目凝望著我說道:「嬪妾生於江南,從未到過那麼遠的地方啊。」

    我想也未想,說道:「你記得清楚嗎?」

    薛靈嫣笑道:「自然清楚了,嬪妾還記得兩歲時候的事情呢。出門最遠的地方,就是此次進宮了。若是去過大迎那麼遠的地方,自然是終生難忘的。」

    我微感失望,卻是有些不甘心地問道:「你家裡有姐姐妹妹嗎?」

    薛靈嫣眼中露出了一些寂寞的神色:「沒有呢,嬪妾是家中獨女,只有兄弟。」

    白隼在蒼藍色的夜幕下最後一個迴旋,展開的純白色雙翼昭示著它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威儀,在空中緩緩滑翔,最終降落在凌嫣閣的屋簷之上。

    紅牆黑瓦,上面是孤傲的白隼,在初初入夜的蒼穹籠罩之下,凝固成一幅傑構。

    我望著白隼的目光中帶著許多茫然,身邊的人,素未謀面,感覺卻是這樣的熟悉。

    「娘娘有許多姐妹吧?聽說前段時間,大迎的三皇子曾來宮中。」薛靈嫣說道。

    我緩緩搖了搖頭,大迎皇宮眾人皆知道,我是大迎邊將須利隆的女兒須利燕鶯。然而除此之外,沒有人說起須利隆還有別的兒女。緩了一緩,說道:「我父親是因功被封為宗室的,我本家……並沒有兄弟姐妹。」

    可是,與薛靈嫣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覺得這個女孩兒這樣令人熟悉,她對我依戀,彷彿便是妹妹一樣。

    薛靈嫣忽然站了起來,低聲說道:「娘娘若是不嫌棄嬪妾,嬪妾便認你為姐姐吧!」

    就這樣,我與薛靈嫣定下了互為姐妹的盟約。

    除了一直照顧我的徐阿姆和隨我兩年多的無名,薛靈嫣成了我最親近的人。只是徐阿姆如今已經不能跟我說話了,而無名也已經不是以前一言不發隨在我身邊的小姑娘。

    雖然如今無名已經可以比尋常宮女更加睿智地看待問題,可以冷靜而深刻地跟我商討問題,可是我依然會在慶幸中感到不可抑的遺憾,因為那個如影隨形卻又沉默寡言的無名,已經不復存在了,如今的無名,沉靜而不沉悶,眼神較之以前,亦是多了許多清晰明淨,可是,我卻總是難免感到陌生。

    有時候我們之所以會懼怕時間,不是因為時間會讓年輕變得蒼老,而是因為時間會把熟悉變得陌生。

    看著薛靈嫣我總是忍不住想,哪怕此次到了酈國一無所獲,甚是會在這裡失去我的生命,只要有了這樣一個傾心之交,我依舊會感到慶幸。

    結拜的環節讓薛靈嫣臉上的傷感少了許多,再說起之後的事情,情緒也平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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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之後她一路悄悄跟著紀雲琅,卻發現紀雲琅徑直走到了延和殿外面。

    「皇上就站在姐姐的延和殿外面的那株巨大的藍花楹樹底下,那一樹怒放的淡藍花朵遮蔽了滿天星辰,落在皇上衣襟上的月光,如同一片白銀被剪碎。風吹動時皇上的衣袂在春風中翩躚,白衣旁是紛揚舞動的藍花。」薛靈嫣的聲音輕得如同她的歌唱,而她極盡華麗鋪陳的辭藻,更是讓我腦中產生了帶著清淺樂曲律動的臻美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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