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明白無名和紀雲琅之間這種微妙的牽制,因為發燒而變得活躍的思維也沒有給我提供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像我也解釋不了自己的事情,為什麼我能感應到紀雲琅的存在呢?
傷寒幾日未癒,我的病情居然驚動了太后。
聽聞太后到了秋闌殿,我險些要從床上跳起來。徐阿姆叫道:「公主,公主,你這是做什麼呀!」
彼時紀雲琅正在外室跟無名說話,聽到徐阿姆的呼喚走了進來,看見我慌裡慌張的樣子皺著眉頭道:「你又要幹什麼?」
我誠實地說道:「我不想去慈寧宮學規矩了。」
紀雲琅輕笑一聲,說道:「誰讓你不懂宮規呢?」
紀雲琅出門去迎接太后,我躺在那裡飛快地盤算著,紀雲琅的話似乎是在暗示著我什麼。
發熱的頭腦想起事情來特別靈光,我立刻醒悟了,不懂宮規,所以才要學,如果讓太后看間我其實懂得不少宮規,那就不用再學了。
我費力地在榻上側了身,擺出一個吉祥臥的姿勢,安安穩穩地閉上了眼睛。
徐阿姆低聲問道:「公主,怎麼了?」
聽著皇后的腳步走近,我忙對著徐阿姆眨了眨眼,卻不敢說什麼。
太后扶著丫鬟到了秋闌殿內室,徐阿姆忙輕輕地喊我:「公主,公主,太后娘娘來了。」
看著病榻上縮身而臥的我,太后忙說道:「不必叫醒她了。」
我慢慢睜開眼睛,看見太后,忙掙扎著準備起身行禮。太后上前按著我說道:「鶯兒不必起來了。」
我外在枕上朗聲說道:「太后娘娘萬福,皇上萬福。嬪妾不能起身參加,請太后娘娘和皇上恕罪。」
太后微微一怔,隨即和緩微笑道:「鶯兒真是一日千里的進步,母后很是高興。你發著燒,頭上要敷毛巾,怎麼這樣睡啊?」
我忙說道:「回母后的話,這是吉祥臥。」
我恍惚聽見紀雲琅「嗤」地一聲輕笑,隨即便是幾聲輕咳,將這笑聲混了過去。
太后卻沒有笑,幫我理了理鬢邊的碎發,溫聲說道:「鶯兒真是懂得了很多,連吉祥臥也知道呢。兩位嬤嬤真是教導有方,這吉祥臥,兩位嬤嬤是什麼時候教你的呀?」
我一瞥眼,方才看見了太后身後一大群臉帶微笑的丫鬟之間,兩張冰冷僵硬、無悲無喜的臉。
我的眼皮輕輕一跳,一些話不自禁地從嘴裡跑了出來:「舉頭三尺有神明,內心須有誠敬,形象就端正大方。神明見之,心中方才歡喜……嗯,正所謂容儀婉媚,莊嚴和,端正可喜,觀者無厭……額,若是儀態不端,則內心無誠敬,難免使得諸神厭離……還有,宮中女子就寢,皆需用吉祥臥。睡覺不許仰面朝天,必須側身子蜷腿……嗯,一隻手側放在身上,另一隻手平伸著。宮中各殿都有殿神,一到夜裡會到各殿察看,宮女睡覺不能仰面平躺,衝撞了殿神罪過。」
雖然是一篇不久前才反覆聽過的話,雖然這些話我曾自己在睡夢之中說了出來把自己弄醒,然而真的要讓我整個兒說出來,卻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我只是拚命地回想著那些話,想得腦仁一陣陣發疼,終於盡量完整地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