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六爺冷笑一聲,說道:「按察使大人,您這話說得一點不假,萬歲爺英明神武,怎麼能像庸人們一樣有眼無珠呢。」
說到這裡,梁六爺站起身來,朝著眾人說:「諸位,現在該殺的也殺了,我再留在山東也無事可做,我梁老六告辭回京了。諸位哪天到京城的時候,記得找我梁老六喝酒閒聊。」
他起來就往外走,按察使趕緊說:「六爺,天這麼晚了,等明天天亮再走吧。」
梁六爺擺了擺手說:「大人,我來東昌以前,常大人就天天催促著我回去,戶部太忙,實在耽誤不得。」
說完之後,梁六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府衙,騎上快馬回京城了。
梁六爺走了以後,賈知縣提心吊膽地陪著按察使和提督說了閒話,兩個人疲憊得不行,肥胖如豬的提督還坐在椅子裡打著呼嚕睡著了。
賈知縣湊到按察使跟前說:「大人呀,劉知府說的什麼我確實沒有聽見,我也琢磨著梁六爺說的對,他對我們兩個恨之入骨,這個忘八蛋肯定是臨死前拉墊背的。」
按察使呷了口茶,斜了他一眼說道:「賈大人,你說奇怪不奇怪,怎麼劉知府偏偏來你和梁六爺墊背呀?」
賈知縣腦袋上開始冒汗,張口結舌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偷看了眼提督,提督鼾聲雷動,睡得正香,然後把腦袋靠近按察使,小聲說:「大人,您老行行方便,只要給萬歲爺的折子裡不提這事,啥事都好說。卑職這就去給大人準備好銀票。」
按察使趕緊歪著腦袋看了看提督,然後咳嗽一聲說道:「賈大人,誰都喜歡銀子,紙裡包不住火,刑場下面那麼多百姓可都看見了。我替你隱瞞倒也可以,人多嘴雜,萬一哪天這件事傳到萬歲爺耳朵裡。他老人家動了龍顏之怒,還不得把我們全家都殺了。」
「萬歲爺整天躲在深宮大院,市井街巷發生什麼事他哪裡知道呀,只要大人不說,這事肯定神不知鬼不覺。」
「賈大人,這事容我好好想想,我盡力而為哈。我累得要命,得趕緊回客棧好好睡上一覺,我告辭了。」
說到這裡,按察使站起身來,把酣睡著的提督搖醒,然後兩個人離開府衙回客棧休息了。
等他們走了以後,賈知縣心情忐忑不安:「他奶奶的,這些麻煩了,按察使給皇帝上折子說起劉知府告訴過自己割辮子黨的事,萬一皇帝派人來問,自己該怎麼回答呀?」
賈知縣越想越怕,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府衙大堂裡轉圈,轉到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才悻悻地回臥房休息。躺下後邊開始做噩夢,夢見的都是劉知府,劉知府渾身是血,衝著他嘿嘿地冷笑著。
梁六爺離開東昌府以後,不敢有半步停留,打馬揚鞭風風火火地往京城趕。
他拿定了注意,必須趕在按察使寫給乾隆的折子送到之前趕到京城,他心裡很清楚乾隆皇帝疑神疑鬼的,再抓割辮子黨這事上,他是寧錯殺一千,絕對不放過一個。喜怒無常的乾隆皇帝如果看了按察使的折子肯定會不問青紅皂白,吩咐把他關進大牢,一番嚴刑拷打之後,接著裝進木籠囚車,押往菜市口,然後像凌遲劉知府一樣把他給活剮了。
想起劉知府象半扇子豬肉一樣被那個羅鍋給一片肉一片肉地割了,他渾身發冷,腿肚子發麻,不時感覺背後有明晃晃的快刀在晃悠。
這個時候只有常大人才能救他,他必須早點見到常大人。
梁六爺心急火燎,他一路上風餐露宿,馬不停蹄地。就這樣過了兩天,累了個半死,好不容易拖著快散了架的身體進了京城。
進了京城以後,他也顧不上喘口氣,便直接奔著常大人府上去了。
到了常大人府門口,他翻身下馬,身體疲憊得要命,腰酸腿麻,腳一著地就像泥一樣癱軟在地上。
正好府門外站著兩個僕人從街上買菜回來,看見梁六爺以後嚇了一跳。平時梁六爺穿著整潔乾淨,衣冠楚楚,把自己捯飭得跟唱戲的小生似的,站如松,坐如鐘,如今灰頭土臉,寒磣得跟野廟裡的泥胎差不多。
兩個僕人趕緊扔了手裡的菜蔬,跑過來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然後問道:「六爺你這是怎麼了?沒摔出個好歹來吧?」
梁六爺喘著粗氣說:「沒事,死不了。常大人在家嗎?」
「在家呢,正陪著姨太太喝茶閒扯呢。」
梁六爺想自己站起往裡走,掙脫開兩個,邁步往前走,可是剛邁了一步,又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他顧不得體面,朝著兩個僕人說:「二位快點把我扶進去,我有急事找常大人。」
兩個僕人趕緊彎腰把他從地上重新攙扶起來,然後一左一右架著他的胳膊,攙扶著他進了院子。
常大人和新娶的姨太太喝茶嗑瓜子,你摸我一下,我撓你一把,正嬉皮笑臉,忙活著打情罵俏。
兩個僕人隔著屋子八丈遠就扯著嗓子喊:「常老爺,梁六爺回來了。」
常大人聽見以後,在裡面罵道:「老六來了就來了,脫了褲子放屁多費的力氣,你他奶奶的嚷嚷什麼,趕快讓老六進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太太趕緊站起身,整整髮髻,扯扯衣服,然後嗲嗲地說:「老爺來了客人,我迴避迴避。」
常大人掐了一把她的屁股,然後說:「迴避啥呀,老六又不是外人。」
說著話的時候,僕人攙扶著梁六爺進了門。
常大人看見灰頭土臉的梁六爺以後,有些驚訝
,他趕緊問道:「老六,出什麼事了?皇上已經罷了福漢那個忘八蛋的官了,你應該覺著出了口惡氣才對呀?怎麼這麼一副德性,跟鬥敗了的公雞差不多。」
梁六爺衝著兩個僕人揮了揮手,兩個僕人識趣地轉回頭離開了。梁六爺又瞅了瞅姨太太,常大人朝著梁六爺說:「老六,有話直接說就行。」
他看了看梁六爺欲言又止的樣子,轉臉對姨太太說:「你先出去吧,我和老六有事說。」
姨太太噘著嘴離開了。
等姨太太出了門,常大人說:「有什麼事,坐下說吧。」
梁六爺端起桌上的一個茶杯,直接倒滿了茶,然後飲驢一樣咕咚咕咚地喝光,然後又倒滿一杯。倒滿以後才說:「常大人,福漢倒沒什麼事了,想不到他奶奶的劉知府臨死前給挖了個坑。」
梁六爺便把發生在東昌府刑場上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
說完以後,梁六爺說:「常大人,按察使的這倒折子無論如何不能讓皇上看見,如果皇帝看見了,恐怕我會有性命之憂。」
常大人聽完以後,說:「你說的沒錯,如今割辮子黨成了他的心頭大患,以他此時的心情,最好別讓他看見這倒折子。可是不想讓他看到,有談何容易?唉,這事挺麻煩的。」
梁六爺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常大人,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只是要有您老的鼎力相助才行。「
常大人說:「老六,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有什麼辦法趕快說出來吧。」
「大人,山東按察使遞給皇上的折子經不經過你的手?」
「哦,原本是不經過的。但是這陣子皇太后身體不好,皇帝前兩天剛給宮裡邊的人下來旨,說各地送來的跟割辮子黨相關的折子都暫時交給我,然後再由我適時地找他奏報。」
梁六爺聽到這裡,頓時興奮起來,他長舒了口氣說:「如果是這樣,事情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