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聽了以後,笑了笑說:「賈大人,您老說的這些不過是街頭巷尾的閒話罷了。」
聽老羅這麼說,賈知縣有些不高興了。他扯著嗓子說:「老羅,這怎麼會是道聽途說呢?史書上記載的很是詳細,明朝凌遲大太監劉謹的時候就剮了他足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聽說連剮了三天才剮完,中間還給劉太監餵食補品,白紙黑字,怎麼能是閒話呢?」
「既然賈大人這麼說,那就是我見識短了。我聽我師父說自從他從事劊子手這個職業以後,他創造的最高記錄就是凌遲了五百刀。」
賈知縣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他有些不甘心地問道:「老羅,如今咱們大清朝還有沒有比你更厲害的劊子手?如果剮五百刀,姓劉的忘八蛋就去見閻王,忒便宜他了。」
老羅搖了搖,然後說:「我好像還沒聽說凌遲術有誰比我老羅更純熟,如果賈大人信任我,我就準備明天這事;如果大人覺著草民技藝不精,那就另請高明吧。天不早了,我明天還得早起給胡掌櫃殺豬,草民告退了!」
老羅說到這裡,轉過身來,然後佝僂著腰準備往外走。
看見老羅要走,師爺趕緊站起身來攔住了他,嘴裡一個勁地勸說:「你他奶奶的還來勁了,賈大人隨便問了你一句,你到耍起性子來了。」
老羅停住腳步,然後回頭對賈知縣不鹹不淡地說道:「賈大人,不是草民耍性子,我明天重操舊業,無非是想弄點養家餬口錢。當劊子手是下賤活,掙的銀子都沾著血,有個算命的說我腰弓成這樣都是當劊子手遭到報應的結果。我擔心死後入地獄,本不想應這個差事,為了幾兩銀子餬口才提心吊膽地接了這個活,沒想到了你這裡還橫挑豎揀的。」
賈知縣這次聽出來,老羅以為他是因為報酬的事跟他討價還價,他原本想怒斥這個下賤的劊子手幾句,但是一想起老羅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他只好把湧到嗓子邊的髒話嚥了回去。
賈知縣暗自長長地舒了口氣,窘態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然後慢聲慢語地說道:「老羅呀,你誤會本知府的意思了,我堂堂東昌府代理知府豈能跟起計較這幾兩銀子。師爺還沒有告訴我給你幾兩銀子的酬勞,不過老羅你放心,明天你把事情弄得利利索索的,我姓賈的自己再掏腰包補貼你一半銀子,你看如何?」
老羅聽到這裡,連忙拱手致謝。
「老羅,這個姓劉的和我賈某人有仇,這仇比殺父奪妻都大,我見不得他的好,我就是想讓他臨死前備受折磨,然後一點一點地死掉。」賈知縣咬牙切齒地說道。
「既然是這樣,草民就放心了。明兒我一定好好地剮,至少要打破我師父創造的五百刀的大清朝紀錄。我老羅要成為這大清朝名副其實的凌遲第一人。」
「既然這樣的話,我明天上午親自去刑場替你老羅數著刀數,你放心五百刀之內銀子照付,如果超過五百刀,每超過一刀,我就再多掏一兩銀子給你。」
「賈大人可要說話算話,我老羅保證,明天不僅保證凌遲他五百刀以上,而且我老羅再誇句海口,明天我剮下來的每一片肉上秤看看,我保證大小相同,分毫不差。」
「那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咱們這就算達成口頭協議了。師爺,先把你答應給老羅的酬勞交給他,等明天行刑結束,我再支付給老羅剩餘的銀子。」
師爺趕緊從兜裡掏出來幾兩銀子遞到老羅手裡,老羅接過銀子,然後謝過賈知縣,離開知府衙門,回家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精神飽滿地表演凌遲大戲。
老羅回家睡覺,賈知縣這會卻睡意全無了。他想起來明天上午劉知府就會像半扇子豬肉一樣掛在行刑架上,任由劊子手老羅一刀一刀地割下一片片紅白相間的肉,想到渾身是血的劉知府,他不由地興奮了起來。
佈置行刑台的官差們還沒有回來,賈知縣索性帶上師爺去了徽州會館去看看行刑台到底搭建的怎麼樣了。
自從楊會長被抓以後,徽州會館的山門就沒再打開過,很多徽州商人擔心因為楊會長被抓而引火上身,前幾天紛紛離開了東昌府,都盤算著等風聲過後再回來。他們這麼一離開,往日熱鬧非凡的徽州會館變得冷冷清清的。
師爺引著賈知縣到了徽州會館前面,衙門裡的官差還有僱傭的壯丁正在忙活,徽州會館的照壁牆周圍懸著燈籠,燃著火把,把運河兩岸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琉璃照壁牆到運河邊是一片寬闊的空地,行刑台就設立在這片空地上,這塊空地少說也能容納幾千人駐足圍觀。
背靠著照壁牆的行刑台已經搭建完畢,壯丁們在照壁前挖坑埋下四根碗口粗的木頭樁子,木頭樁子離地一丈高,然後四個木頭樁子之間又有同樣碗口粗細的橫木兩兩相連,再在橫木上面鋪設好了木板。簡易的行刑台就是這樣搭建成的。
木板搭成的檯面中間還立著跟碗口粗細的柱子,柱子的頂部橫釘著茶杯口粗細的木棍,遠遠看去,就像西洋傳教士脖子裡掛的十字架一樣。明天一早,繩捆索綁的劉知府就會被幾個彪形大漢架到抬上,然後扒掉他身上的囚徒,把他捆在木頭樁子上,然後把他的雙臂左右張開,分別捆綁在木頭樁子兩側探出的橫木上。
賈知縣圍著行刑台轉了兩圈,很是滿意,他站到台上往左右兩端掃了兩眼,然後再看看正前方。
他隱隱感覺明天將會是一場東昌府歷史上空前絕後的盛況。行刑台前面的百姓呈扇面散開,然後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眼睛齊刷刷地對準行刑台上已經快嚇癱了的劉知府……
賈知縣很是滿意,然後又提了些不疼不癢的改進意見,夜色越來越晚,差不多折騰到後半夜,好不容易才把所有事情都
準備齊整了。
眾人忙活了多半天,晚上更是水米未進,早已經累得疲憊不堪,賈知縣尋思了半天,覺得萬事俱備,就等著看明日的凌遲盛宴了。他這次揮揮手,吩咐眾人回家睡上一會,天亮以後,都務必準時到這裡集合候命。
眾人聽說可以回家了,便熄了火把,吹滅燈籠,然後打著哈欠,拖著如同灌了鉛一般的兩腿回家了。
隨著燈火滅了,人群散去,周圍喧囂的氣氛安靜了下來,新搭建的行刑台也沉浸在漆黑的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