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1768年:大恐慌

正文 第6章 傷口 文 / 梁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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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董嚇地心裡一哆嗦,他以為老白髮現他了,趕緊縮住脖子,塌下腰,手腳並用,像貓一樣跑到院門口,驚慌失措,腦袋差點頂到牆上。

    到了門口他站起身來,心裡砰砰直跳,裡面的衣服也濕透了,稍微冷靜下來以後,又覺著腳底板很涼,原來驚慌失措,一隻鞋也跑掉了。光著的那隻腳踩在粗糲的地面上生疼。他咬著牙,伸手揉揉腳,又摸著黑一點一點回去,費勁巴拉地把跑丟的鞋子找到。

    老董受了驚,垂頭喪氣地準備回屋睡覺。

    梁六爺如果問,他就說西廂房裡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光聽見老白象豬一樣躲在床上哼哼。

    他想了想,心裡又有些失落,梁六爺讓他來探聽情況的,結果什麼也沒探聽到就這麼兩手空空地回去了,梁六爺肯定會責怪他辦事不力。

    老董有些不甘心,而且梁六爺答應的讓他做管家這個誘惑實在無法抗拒。想到自己馬上就要當梁府的管家了,老董不由地底氣又壯了起來:現在已經不是梁五爺的時代了,寵信老白的梁五爺已經駕鶴西行,魂遊九天了。如今這府上梁六爺說了算,這個狗娘養的老白已經不吃香了。我馬上就成管家了,我為什麼怕他?如果現在梁六爺宣佈我是管家的話,我他娘的早帶著人撞開他的房門,繩捆索綁,梁六爺問什麼,就逼著他說什麼。哪裡還用得著這麼麻煩?

    他走到半路時,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外面漆黑一片,狗娘養的老白無論如何從屋裡也看不見外面。他在窗戶下面蜷縮著的時候,儘管浮想聯翩,心裡燒的跟一團火似的,但是他沒有弄出聲響,安靜的跟冬眠的蛇一樣。老白肯定聽不見聲音。

    想到這裡,他決定再回去看看,狗娘養的老白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其中必有緣由。他忽然又記起來老白這個****的有個毛病,動不動就板著臉蒙人,壓根沒有的事情經過他的嘴一說就跟真的發生過一樣。他在想老白剛才是不是故意唬他。

    老董越想越生氣,他想這個孬種要麼躲在屋裡偷偷數搜刮來的銀子,要麼就是有府上的丫頭婆子藏在他屋裡,等把他嚇跑了他們就鬼混,幹那事。

    老孫跟他說過,老媽子們要想做輕鬆點的活都得討好老白,老白經常趁著沒人的時候沾老媽子的便宜,吃她們的豆腐。這次無論如何,他也得抓他們現形,讓整個府上的男女老少都看這個不要臉的老白的笑話。

    他精神一振,停下來左右看看沒有什麼動靜,整個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聲響,那隻貓上了房以後也沒有蹤影。濃重的霧氣漸漸地淡了,露出殘缺的月影。老董嚥下湧到嗓子的唾液,然後又躡手躡腳地潛回到西廂房的窗戶底下。

    他蹲下身,裡面除了老白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聲,沒有其他的動靜。過了一會,他又聽見老白在屋裡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是老董在外面嗎?咋又回來了?」

    溜牆根把門縫這樣的事畢竟是見不得人的事,而且這次老白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老董心裡還是一哆嗦,大氣都不敢喘,他想還是離開吧,回去就告訴梁六爺:老白還沒有睡覺,不知道躲在黑燈瞎火的屋裡幹什麼呢,好像是在數銀子,他聽到了裡面有金屬碰撞時發出的響聲……反正不能說他的好話。

    老董正準備著起身離開的時候,他想起來老白的腳崴了。他下午親眼目睹老白被兩個僕人像抬死豬一樣抬進家門,然後送到中院西廂房裡。吃晚飯的時候,不能動彈,是廚子給他送的飯。老董心裡有數,莫說老白的腳有了毛病,即便是平時他腿腳利索的時候,這個肥得跟豬一樣的蠢貨老白走兩步都氣喘吁吁的,就是老白打開屋門的門栓,他再跑也不晚。

    想到這裡,老董平靜下來,他繼續一聲不吭地蹲在窗戶底下,等待著裡面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過了一會,他聽見腦袋上面的窗戶欞子「啪」地響了一聲,從屋裡飛出塊小石子。石頭子擊穿了窗戶紙,「吧嗒」一聲掉在他腦袋上。他摀住腦袋,沒敢吭聲,心裡卻暗暗地罵老白不得好死。

    屋裡很快有沒有了動靜。片刻以後,裡面又傳出老白痛苦的呻吟聲。老白像是起了身,發出一陣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老董覺著頭頂上有光亮。

    他小心地退到窗戶邊上,輕輕地站起身來。屋裡的油燈亮了,窗戶紙透著昏黃的光亮,剛才老白往外丟石頭子,正好留下個小洞,順著這個小洞,恰好能看見裡面的情景。老董的腦袋湊過去,眼睛貼在紙洞上,藉著燈光,裡面的場景便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他眼前了。

    屋裡沒有老媽子,老白也沒有忙活著數錢。病歪歪的老白沒了平日的風光,他半斜著躺在床上,臉正好對著窗戶。

    老董看見他緊皺著眉頭,大口地喘著氣,聲音跟漏了底的風箱一樣,老白臉如土色,臉上的肥肉擰著,額頭和臉頰上全是汗珠子,這個****的好像得了重病,看這情形,如果不馬上找大夫醫治,可能等不到天亮就會死掉。

    老白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費勁地去脫身上穿的褂子。他的左胳膊抬不起,像是受了重傷,哪怕稍微動一下他都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還不敢發出聲響,只能咬緊著牙,盡量不挪動這條胳膊。

    老白先是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去解馬褂上的扣子。布扣子很軟,單手解很費勁,有時候他不得不低下頭,手口並用,先用牙齒把扣子一粒粒固定,然後再解開。

    老白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把衣服扣子一粒粒解開,接著他又把右胳膊從袖管裡抽出了。他欠了欠身體,伸出右手把左邊的袖管一點一點地往下褪。老白頭上冒著汗,五官挪了位,臉扭曲的沒有了人形。看到這種場景,連躲在窗戶後面的老董都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這個平時對老白恨之入骨的人都有衝進去

    去幫幫他的衝動。

    時間好像凝滯住了,老董攥緊了拳頭,看著老白左邊的袖管也慢慢地脫掉,窗戶外頭的老董嚇了一跳。他看見老白左邊肩膀頭上胡亂纏著一塊白布,白布上滲滿了鮮血。

    老白咬著牙,強忍著疼痛。他的手在床頭胡亂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老白把小瓷瓶拿到眼前,眼睛發亮,如同撈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老白掙扎著用牙齒把藥瓶口上堵著的木塞子一點一點地拔下來,然後張嘴巴木塞子吐到床頭上。他喘著粗氣,右手捏著瓷瓶,臉上凝聚在一塊的肉舒展開,五官歸了位。老白貪婪地把瓷瓶口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放到床邊的桌子上。

    老白深吸了一口氣,積攢了一些氣力。他咬著牙騰出右手,伸手去解綁在肩膀頭上纏著的白布。

    傷口滲出的血結了痂,白布和血肉粘連在一起。老白牙關緊咬,皺著眉頭,一點點去撕包紮傷口的布條子。紅白相間的白布條子跟皮肉渾然一體,如同焊接上一樣結實,無論他怎麼用力撕都撕不開。他每一次撕扯都鑽心般得疼,但是他又不敢叫,生怕弄出聲音來驚動了院子裡的人。即便如此,他還不時目光驚恐地往窗戶和門口看,生怕外面有人往屋裡看。

    老白把身體後面墊著的枕頭拿過來,他把枕頭角塞進嘴裡,用牙齒緊緊咬住。他鼓足力氣了,閉緊眼睛,右手攥緊白布,然後使勁一拽。

    血糊糊的白布條子硬生生地扯了下來,上面還帶著一塊鮮嫩的皮肉,緊接著紫黑色的血水從茶杯口大小的血窟窿裡流淌出來。老白疼得差點死過去了,稍微停頓了一會,他把枕頭從嘴裡拿出來,他攢了把力氣,抓起桌子上的小瓷瓶,瓶口朝著傷口,一股腦地把裡麵粉末狀的東西撒在傷口上。

    躲在窗戶外面的老董看的脊背生風,毛骨悚然,他覺著渾身發冷,五臟翻騰,粘稠的東西一陣一陣地湧到了嗓子眼。

    裡面床上躺著的老白如同死人一樣躺了半天。他又找了一條新的白布條子把傷口包紮上,然後欠了欠身體,把那條沾著血帶著肉的布條子丟到床下面。老白坐起來,把桌子上的油燈吹滅,躺下睡覺。

    屋裡一下子黑了下來,老白先是輕聲地呻吟,然後慢慢地睡著了。

    屋裡的油燈一滅,老董趕緊把腦袋挪開。他站的腿都軟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情形。他暗自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他心裡平靜了些。

    他忽然想起來,梁六爺還在他屋裡等著他的消息呢。

    他想到這裡,躡手躡腳地從西廂房往外走。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霧氣已經散了,暗淡的夜色稍微有了點光亮。老董出了院門,他開始琢磨老白肩膀頭上的血窟窿到底咋回事。他這人嘴碎,不由自主地嘟囔出聲音來:「老白肩膀頭上那個碗口大小的血窟窿是不是中了六爺的火槍留下的。昨天晚上六爺開始說桂花樹下有人,後來咋突然又說沒有,真是想不明白,難道昨天晚上在桂花樹下的那個白影真是老白?」

    老董一邊嘟囔著,一邊往他住的屋子裡走。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他從門口回來的時候,門口的花叢裡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老董剛才自言自語說的那些話,也被他一字不漏地聽在耳朵裡……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老董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他衝著屋裡小聲喊:「六爺,六爺。」

    屋裡沒有回應,他推開門進屋一看,桌子上的油燈還亮著,剩的油快熬干了,有氣無力的光亮,空蕩蕩地沒有六爺的蹤影。

    老董以為梁六爺去茅房了,他走到茅房門又輕輕地叫了兩聲六爺。茅房裡也沒有動靜,他進去看了看,六爺也沒有在茅房裡。

    老董有些失落,他想大概是六爺嫌時間長,等不下去,估計這會是回屋睡覺了。他想這會就去後院找梁六爺說老白的事,剛抬腳走時又停住了,他想起後院來心裡就哆嗦,梁五爺在桂花樹上吊著的模樣他這輩子都忘不了,他又想起來靈堂裡擺放著的那兩口陰森森的棺材,梁五爺和梁夫人都躺在裡面,陰魂應該還沒有散掉。更嚇人的是桂花樹下還候著黑白兩個無常……老董猶豫了半天,他還是沒膽子去後院。

    老董回到屋裡,衣服也沒有脫,桌子上的油燈也任由亮著。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蓋上被子。他先是想老白,覺著老白也怪可憐的,又慢慢說這是惡有惡報,誰叫這個狗娘養的傢伙平時得罪他老董,活該,這叫罪有應得。

    老董又想著自己快要當管家了,剛才躲在西廂房窗戶底下的那番美夢又重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他又盤算著等明天給梁五爺和梁夫人出完殯下了葬,梁六爺過個三五天就得回省城,估計梁六爺走了就不會回來了,梁五爺沒死之前,他三年五載也回不來一趟,何況梁五爺都沒了。如此一來,這麼大的宅院就是他老董的天下了,等梁六爺走了以後,他就派老孫去性海寺,給那些禿驢們多帶些齋飯,多送些香火錢,把這些大大小小的和尚全部都叫來,讓他們在後院做法事驅鬼,做一天不夠,就做三天。做完法事以後,就然後派人把後院中間的桂花樹砍伐掉,枝枝杈杈,連根帶葉全部燒掉。

    他越想越高興,不知不覺中眼皮子越來越沉,一會就呼呼地睡著了。

    第二天他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感覺有人在瘋狂地搖晃他的身體。他睜開眼,看見是賬房老孫瞪著驚恐地大眼睛告訴他:「快點開門,我要去衙門報案。昨天夜裡老白上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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