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獵獵,獅虎生威。
青唐主帥的軍帳中,閬邪軒提壇而飲,滿心傷悲。
「進去!」
伴隨著一聲冷冷的催促,渾身上下被綁了個結結實實的媚無顏,登時被踉蹌推入了帳中。
「啟稟皇上,洩露軍機的叛徒,媚無顏已然自投羅網,請皇上處置!」
閬邪軒嚥下一口烈酒,頭也不回的威聲道:
「叛徒留下,爾等退下!」
眾人環眸相向,一陣不解,待得閬邪軒滿身威嚴的緩緩側目,眾人霎時頷首躬身,速速退去。
寒風穿帳而入,流溢滿室沉沉的傷悲。
飛起匕首,解斷媚無顏週身束縛,他終於忍不住,心痛而問:
「她,怎麼樣了?!」
媚無顏淒然一笑:「皇上不罰我這個叛徒?!」
閬邪軒聞聲,週身上下登時生出一陣落寞:
「朕若連你都要懷疑,便當真成了這世上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媚無顏聞聲,霎時紅了眼眶:「你信我?!」
「我還能信誰?!」
媚無顏倔強抬頭:
「我媚無顏對天發誓,絲毫片刻未曾背叛皇上!」
閬邪軒仰天長歎,須臾幽幽:
「我說過,這世上,你最懂我!」
媚無顏聞聲輕歎,不由得出聲而悲:
「可惜無顏無能,終未能如願以償,親自將她送至安然處!」
閬邪軒聞聲一愣,霎時眸生驚懼,下一刻徑直飛身移形,不過須臾,便直直立在媚無顏面前。
「她……怎麼樣了?現在何處?她可曾受到傷害?她……有沒有恨我,昭告天下,娶了那北遼王儲?!」
閬邪軒急切悲聲,慢慢儘是一腔斬不斷理還亂的情絲糾結。
媚無顏凝眉搖頭:
「她是恨是愛,全藏在心間!這一路逃亡,有的只是無盡的沉默。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依然記不起往昔,所以秀峰山腳下的一番狠心言語,不過是執意要離你遠去的幌子!聖上,現在可以放心了!無顏覺得,她,依然愛著你,但卻再也不願回到你的身邊!」
閬邪軒悲喜交加,又是一番踉蹌退步。
「那……那羽兒現在她……她身在何處?!」
媚無顏痛心含恨,憤憤道:
「南川天華!」
閬邪軒聞聲驚愣:「你說什麼?!」
媚無顏歎聲而悲:
「西戎珂玉打著獅虎軍的口號,濫殺無辜,無顏為保眾人安然,不得不將她托付給一對準備逃往幽州的夫婦照顧,卻不料歐陽宇的部下半路殺出,將她生生搶回了南川!」
閬邪軒怒然握拳,狠狠一記打在身側的石案上:
「歐陽宇!」
媚無顏凝眉上前:
「閬淵若是想以她來牽制獅虎軍,想來羽兒現下不會有性命之危!但那些深宮後院的勾心鬥角,卻定是少不了要讓她吃些苦頭!」
閬邪軒心痛而怒,握掌成拳的手瞬間捏碎了一盤亂棋:
「誰若敢傷她分毫,我閬邪軒日後一定數倍奉還!」
媚無顏沉聲無語,須臾似是想到了什麼,急忙拿出兩個匣子,急切的遞到閬邪軒面前:
「北遼墨月,攜帶這兩方匣子,急急投誠,無顏覺得甚是蹊蹺!」
閬邪軒垂眸察觀,須臾接過一方匣子,幽幽道:
「出自慕雲山莊的玲瓏寶匣,現在朕終於明白,那北遼王儲,為何要處心積慮的留在朕身邊!」
媚無顏不解,閬邪軒冷笑一聲,踱步不語,旋即抬手接過另一方匣子,待得一番凝眉審視,旋即徑直碰觸機關,啪得一聲打開了匣子。
待見得那一雙血目,橫陳冰上,閬邪軒不由得一愣,媚無顏見狀,上前探首,不過須臾,便發出一陣驚駭:
「這……這是何意?!」
閬邪軒合匣凝眉,一番沉吟:
「看來,洛無雙在北遼的地位,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尊貴!」
媚無顏轉眸沉思:
「聖上的意思,是說那墨月,是想借復明羽兒之功,來救走洛無雙?!」
閬邪軒不置可否,媚無顏不解抬步,拱手恭敬:
「無顏有一事不明,斗膽犯上請問陛下,洛無雙身份敗露,內力全失;幽州那邊也早就得到了那北遼狼璽!想我青唐獅虎,此刻無不雄心勃勃,這般軍威浩蕩,兵強馬壯,只要皇上有心,一聲令下,攻破北遼指日可待。但不知聖上為何遲遲不對北遼下手,而是執意要在南川本土,與那閬淵小兒糾結彈丸城池?!」
閬邪軒聞聲凝眉,卻是不語,媚無顏瞬目而思,須臾驚聲:
「莫非,聖上此番徵兵天下,真的僅僅是為了那一介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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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閬邪軒聽得她語氣之中的些許失望,一時間長歎搖頭:
「北遼不會因為丟了一方狼璽和一位王儲,便會輕而易舉的將大好河山,拱手相讓!我若強行殺出關外,南川震元勢必會藉機聯盟其他三國,共抗青唐!朕不願讓生我養我的南川大地,白白淪為這三國屠戮蒼生的練兵場!是以與其讓他們三國沆瀣一氣來對付朕,倒不如按兵不動的坐等良機,直到時機成熟,便可盟敵為友,一舉奪了這天下四海!」
媚無顏輕輕頷首,若有所思道:
「原來聖上,真正想護佑的,不僅僅是羽兒一人!」
閬邪軒心痛兀自又是一陣疼痛,旋即握緊冰匣,緩緩轉身:
「朕從未限制過洛無雙的自由,如今她之所以不離青唐,除了自身肩負的北遼使命,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媚無顏不解思量,須臾疑聲揣測:
「難道,是因為唐綬?!」
閬邪軒重重頷首:
「唐綬身上,被璃洛埋了蠱祖!想來不過數日,待得機緣,昔日忠誠南川的單刀赤義,便會成為蠱奴天下的真真正正的罪魁禍首!」
「果然如此!怪不得揚州一戰,璃洛會炸死做敗,匆匆撤兵!卻不想原來,他早就已然在南川布下了陰謀!」
「洛無雙眼下正全力配合神醫,想要幫助唐綬,逼出蠱祖!朕不得已只好以『恩寵北遼王儲』的假象,來迷惑東楚!只希望,不會打草驚蛇,驚動了那心思叵測的璃洛!」
媚無顏義憤怒然:
「想不到,這東楚璃洛,才是當今天下最狠辣之人!為了能一統山河,竟然不惜要用天下蒼生的性命做籌碼!」心機
閬邪軒肅穆抬眸,堅定道:
「只要我閬邪軒一息尚存,便斷然不會讓他奸計得逞!不過……」
媚無顏見他欲言又止,旋即甩袍颯然,拱手誠摯道:
「無顏願鞠躬盡瘁,竭盡所能助聖上一臂之力!」
「無顏,朕確實需要你來幫忙,而且,這個忙,也只有你,才能幫得上!」
媚無顏有些驚愣的疑惑抬眸,閬邪軒手的眸光卻在一瞬間,緊緊纏繞上那布上機關的玲瓏血匣。
……
「快,護駕!」
一聲急切,驚聲而響,獅虎軍打贏四下,霎時人人心驚。
「不想讓你們的乾天帝王,就此喪命,就乖乖的退下!」
媚無顏冷聲怒然,一些脅迫著閬邪軒,一手憤然揚劍,對著仗劍圍攻上來的一眾兵卒,狠狠命令道:
「還不退下!」
閬邪軒面色慘白,左臂腋下,汩汩鮮血,順流而下,隨著媚無顏的狠狠脅迫,逕直染紅了滿地的雪白。
「媚無顏,你這個叛徒!昔日聖上待你不薄,你如今竟如此這般忘恩負義!簡直就是畜生!」
官則鳴驚怒而罵,卻投鼠忌器,絲毫不敢輕舉妄動。
媚無顏聞聲大笑,一番張狂:
「官則鳴,你這句話,倒真是說到了點子上!媚無顏,本就是狼窟裡長大的畜生,不過是受了閬邪軒的言語蠱惑,這才心甘情願做了他的奴隸!可憐我媚無顏為了他,頂盡罵名,受驚悲苦,到頭來,他卻抱著別的女人,安然龍榻!哼,想得美!既然我媚無顏得不到他的心,那我就要了他的命!」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媚無顏斗轉劍柄,猛插直下,狠狠將手中長劍,一把插在閬邪軒的肩頭。
「媚姑娘,別衝動,有話好說!」
厲擇恩抬手驚慌,眸中卻是一番斗轉思量:
「媚姑娘雖其貌不揚,但端的算得上胸有乾坤的一方巾幗,今日若是因一時衝動,因請喪命,豈不是白白虛度了此生!媚姑娘,你看這樣可好,你先放開陛下,老臣這就規勸聖上,敕封媚姑娘為青唐貴妃,媚姑娘以為如何?」
「厲老兒,你當我媚無顏是三歲孩童!莫說這情愛之事,本就來不得強求!便是如今閬邪軒幡然悔悟,我媚無顏也不要他了!別人吃剩東西,我媚無顏從來不屑多看一眼!」
「媚無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官則鳴怒然揚劍,厲擇恩急忙搭手制止:
「那依媚姑娘的意思,如何才能解得了心頭這股惡氣!」
媚無顏冷笑一聲:
「不殺閬邪軒倒也可以!但你們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否則,下一次,本姑娘的劍,可就不一定會插在哪兒了!」
言罷,猛然運力,猛然拔劍,閬邪軒忍痛喋血,媚無顏卻若無其事的將染血的鋒刃,逕直抵在了他的前胸。
「無顏,朕知道是朕負你在先!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明言!但凡朕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也好彌補此生對你的虧欠!」
媚無顏眸中閃過一絲悲傷,面容之上卻愈發的囂張不屑:
「第一:我媚無顏鞍前馬後,為你賣命這麼多年,如今你一朝得勢,成了仁君,我卻稀里糊塗的背上了叛徒的名號!好啊,既然是叛徒,那我就要你以「青唐叛妃」為名,為我加冕!」
「叛徒之事,朕已經查清,當真是冤枉了你!只是,『青唐叛妃』之名,你若願意,朕依你便是!」
「皇上,不可啊!」官則鳴疾步驚聲,正要勸阻,厲擇恩急忙一把將他拉住。
「皇妃娘娘,您還有什麼要求?儘管一併提出,我等一定協助聖上,遂了皇妃娘娘的願!」
媚無顏聞聲又是一陣愜意的大笑:
「青唐叛妃,好,這個名字,我媚無顏喜歡的不得了!但是,媚無顏說過,別人吃剩的東西,我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噁心!所以,今天你們的青唐叛妃,要名正言順的紅杏出牆!」
眾人聞聲驚愣,尚未來得及回過神,只聽得媚無顏威聲囂張道:
「速速把本皇妃娘娘的北遼情人,墨月公子,給放了!本皇妃即日起,便要跟著我的墨月情郎,浪跡天涯,四海為家!但作為懲罰,你們青唐王朝,永遠不得廢去我這個『叛妃』!媚無顏權且在這裡恭祝青唐王朝,百代千秋,也好讓你們青唐王朝的子子孫孫,都牢記這這想著象徵著恥辱的封號!」
「你……」
厲擇恩隱隱而怒,閬邪軒卻擺手搖頭:
「好!虛名浮屠,你若執意如此不嫌自辱,朕,應你便是!」
言罷,頷首示意:
「放了北遼墨月,和他所有的部下!此番假借投誠之名的行刺之舉,朕也可以既往不咎!」
厲擇恩聞聲凝眸,拱手寒聲道:
「聖上三思!此番放虎歸山,日後必有大患!」
「是啊,聖上,您不能為了這叛妃的一句話,便壞了千秋基業啊!」
媚無顏見狀,霎時不悅,逕直挑眉高聲道:
「閬邪軒,看來你這個青唐王,做得也不怎麼合格嗎?這是擺明了要借我媚無顏的手,來一場兵變篡位啊!好,既如此,媚無顏便如了你得意!橫豎都死在這裡,一了百了!」
言罷,就要憤然運力,厲擇恩和官則鳴齊齊驚呼:
「住手!」
閬邪軒卻在此刻,喋血撫胸,單膝跪地,甚是狼狽的悲壯屈尊:
「朕此生,最慚愧莫過,不得已負了無顏這樣的知己!如今她既然心有所屬,朕,真心祝福!放了墨月,無顏,你是走是留,朕都不強求!」
媚無顏恨然垂眸,不屑道:
「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回來的!閬邪軒,你最好好好活著!終有一日,我要讓你臣服在我的腳下,今生今世,唯我是尊!」
言罷,張狂高聲:
「第三個條件,媚無顏既是青唐皇妃,待有一日,只要我想回來,你們青唐,都必須以迎後之禮,奉我歸巢!但凡有一絲一毫的不敬,本皇妃都不答應!」
「你……欺人太甚!」
官則鳴一躍而起,厲擇恩卻冷冷一笑:
「那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了!」
閬邪軒忍痛起身,威聲命令道:
「放了北遼墨月,恭送青唐皇妃!」
眾人聞聲而歎,卻不得比領命而行。閬邪軒踱步上前,貼近媚無顏,刻意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
「朕今生負你,定然不忘今日契約,若是那日那北遼畜生欺負了你,大可縱馬而歸,朕一定親自前去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