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麼!」
邚青柳驕橫一笑,坐直了身軀:
「待得本宮,懷上了聖上的龍種,再談兵書之事,也不晚!」
言罷,嫌惡的拿起那件宮婢的衣衫,「再說,你答應為本宮做的鳳袍,到現在為止,本宮尚未見得只縷片絲!本皇后憑什麼就輕而易舉的告訴你兵書的下落!」
雲無暇瞬目一笑,穩穩將手中的樟木香梳,放在了案上。
「你放心,鳳袍我已經差人,在日夜趕工!若是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最遲今歲除夕之夜,你就可以見到那一襲至尊華貴!至於你能不能如願以償的穿上這鳳袍,恐怕就要看你的肚子,爭不爭氣了!」
話音剛落,邚青柳已然著了一身中衣,昂首挺胸走出了屏風。
「放心,本宮乃是天命皇女,懷上龍種是遲早的事!」
雲無暇挑眉冷笑:
「是嗎?若果真如此,你何必欲蓋彌彰的嫁禍慕芊宮!」
邚青柳聞聲不悅,霎時眸生陰狠:
「雲無暇,本宮知道你聰明的緊,但是不管你猜到了什麼,最好給乖乖的本宮閉上你的嘴!你如果聽話,待得本宮一朝為後,一定不會虧待了你;你若膽敢放肆,壞了本宮的好手,本宮定然讓你不得好死!」
雲無暇瞬目冷笑:
「皇后娘娘放心,只要你信守承諾,告知我兵書的下落!無暇定然助皇后娘娘獨霸後宮!」
邚青柳高傲的抬頭,囂張道:
「這還差不多!你放心,本宮記得你的好!若不是你借口與我投緣,把我從禪宮苑那老不死的手裡,救到這裡,本宮說不准還要受那老太婆怎樣一番折磨!不過你這狐媚子到底是有幾分本事,這剛一得寵,便能假聖上之手,要挾太后,得償所願!」
雲無暇垂首一笑,冷冷道:
「皇后娘娘當真小看了太后!單憑我的一句請旨,和聖上的一聲隨意,還不足以讓太后娘娘赦免了你!怕只怕,太后娘娘此番不動聲色的背後,早已籌謀了更大的計劃!」
「那又如何?就算她有心設計我,也休想阻礙我榮登後位!」
雲無暇踱步轉眸,又是一番意味深長:
「為今之計,你只有死死纏上皇帝,或許尚能得暫時安然!畢竟,太后娘娘就算再有什麼樣得計謀,終歸都不會害了她的親生兒子!」
雲無暇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這還用得著你多嘴!」
言罷,似是忽然間又想到了什麼,頓時凝眉負手,一番踱步疑聲:
「有兩件事,本宮怎麼也想不明白!第一,是誰趁我不備,偷梁換柱,倒換了本宮放在雪兒匣子裡的東西?第二,南宮若明明知道燭台之中的所藏,並非太后娘娘的匣中之物,卻為何不顧一切的想要與本宮爭奪?那燭台之中所藏究竟所謂何物?」
雲無暇暗暗沉吟,須臾沉聲:
「無暇雖然不知道是誰偷梁換柱,但卻可以肯定,此人一定與前朝公主,頗有淵源!」
邚青柳聞聲點頭:
「有道理!要不然,那匣中怎麼會憑空生出個什麼天命皇女,寧芷蘭!」
「至於那慕芊宮燭台裡的玄機……」
雲無暇言語戛然,邚青柳霎時焦躁:
「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若非南宮若刻意為之,便一定與那公然反叛的凌睿王,難逃干係!」
邚青柳狠狠點頭:
「不錯,這婊子一心念著那閬邪軒,想來一定是和那凌睿王串通好了,決議造反!這麼說,那本宮吞下的,莫不就是他們共同造反的證據,唉,早知今日,本宮當初合該讓那老太婆搶了去!」
雲無暇緩緩搖頭:
「怕只怕,燭台之中的玄機,圖謀的不只是這南川的天下!」
「什麼意思?!」
邚青柳倒豎雙眉,正要厲聲苛責,忽然間只聽得窗外咚的一聲發出一聲悶響。
「誰?!」
邚青柳陡然警神,抬步就要向著窗邊奔去,卻不料方走數寸,雲無暇已然飛身凌步,搶先一步到了窗邊。
一把推開香窗,雲無暇的眸光徑直鎖定在一個驚慌的身影上。
「站住!」
邚青柳大喊一聲,就要喝令:「來人……」
「閉嘴!」
雲無暇猛然沉聲,一聲威喝,旋即甩袖合窗,定眸而責:
「別輕舉妄動!若是驚動了太后,你我都難逃一死!」
邚青柳怒然高聲,破口大罵:
「好你個心急叵測的賤人!原來你根本就不想幫我!什麼助我榮登後位,一派胡言!一邊引誘我說出機密,一邊又派人在我的背後捅刀子!那窗戶外偷聽之人,恐怕不是別人,就是你雲無暇自己安排的走狗吧!你這個賤人……」
雲無暇不待她說完,逕直揚手,狠狠摑了她兩個耳光:
「不想死的話,馬上閉嘴!如今你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道理,你都不懂,還圖謀什麼後位!」
邚青柳捂著被打得生疼的臉頰,不忿道:
「可是,我們的秘密已然被人聽了個一清二楚,難道我們就這麼坐以待斃?!」
雲無暇轉身抬眸,朝著那身影鬼祟之處,一番遙望,不過須臾,幽幽發出一聲冷笑:
「我知道她是誰!」
邚青柳瞪目驚聲:
「是誰?是太后的人,還是那藏鳳宮的人?難道,難道是聖上的人!」
雲無暇聞聲不語,逕直轉身,不動聲色的挑眉道:
「除了慕芊宮裡的南宮若,皇后娘娘的後位之路上,不是還有一塊又臭又硬的攔路石嗎?無暇這就替皇后娘娘,好好清理了這番路障!」
……
雪冷寒窗,星刺蒼穹。
伽藍苑中,倚紅閣內,南宮若煞白著臉色,伴著一盞青燈,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一片蕭瑟。
淚水漣漣,劃過她毫無血色的臉龐,無力的滴滴而落,逕直暈濕了手中膝上的金縷紅霞。
一陣寒風迎面,霎時迷濛了她的淚眼。
聲聲銅杖鏗鏘,由遠及近的步步而來,南宮若滿面悲愴的淚容上,不由得露出一悲涼的笑容。
鸞奕涵駐足門外,握緊銅杖的掌心,在一霎時汗意涔涔,另一隻手上,卻穩穩拖著一盤溫熱的菜餚。
只是,立了許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炫黑的木門旁,鸞奕涵刻意壓抑著心中的愧疚,疼惜和悲怨,佯裝鎮定的握緊銅雀杖,面容之上的強作鎮定的冰冷,欲蓋彌彰的秉行著她一貫的固執。
南宮若的默然無聲,向巨石一樣,狠狠的壓在她的心上,許久,她長歎一聲,躬身垂首,將那菜餚輕輕放在了門口,正要轉身離去,南宮若卻合眸垂淚,發出一聲絕望的悲涼:
「二十一年前,你,不該讓我活著!」
鸞奕涵的腳步在聞聲的剎那,戛然而頓,內心的悲怨在一瞬間不可遏制的洶湧成潮,只是面容之上的冷寒,卻在一霎時彌堅而厚。
「我恨你!你生了我,卻不該活我!既然活了我,卻又讓我生不如死!」
南宮若恨意洶洶,淚水也在一霎時愈發的洶湧。
「因為你,我此生,再沒了資格,為人慈母!」
這最後一句的無力悲愴,道盡了她內心的幽怨,和那初為人母的無限的念子之情。
許久,又是一番靜默,南宮若刻意壓低的嗚咽聲,在冷暗的夜色中,聽起來,是那麼的令人心痛,卻無力惋惜。
又過了許久,門外的銅杖,聲聲響起,只是這其間,又多了一句毫無溫度的關懷:
「便是要恨,也要活著去恨!你若死了,就連恨的資格都沒有了!」
……
南宮若無力悲歎,垂淚對窗,又是一陣痛不欲生的默然而哀。
忽然間,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推開,緊接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急急而來。
餘溫尚存的飯菜香氣,隨著那迫近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濃的纏繞鼻端。
「你該吃點東西!」
一聲柔婉響在耳畔,南宮若決絕合眸,想也不想的冷冷拒絕道:
「出去,紫瑩!」
話音剛落,只聽得那柔婉之聲,再次發出一聲規勸:
「你若死了,孩子怎麼辦?」
南宮若的淚,在聞聲的一瞬間,簌簌漣漣。
「紫瑩,你不用貓哭耗子!你不是早就希望我死嗎?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你殺了我,成全我們母子冥域重逢!」
話音剛落,一聲歎息,便緊緊響在耳畔。
「若是如此,你就更不能遂了那東楚昭儀的願!因為,孩子,還在遠方等著你!」
南宮若聞聲驚愕,霎時睜大了雙眸,猛然間回過頭,待得看清楚身側之人,不由得驚身而起:
「是你?!」
……
「君上,眼下時局動盪,您實在不適合留在南川,還是快快隨我,回到東楚去吧!」
倚紅閣內的驚心未歇,伽藍苑西廂閣內,陡然傳來紫瑩的一聲急切的哀求。
卻不料,聲聲急切方歇,一聲慨歎便起:
「朕不回去!朕不想一錯再錯!」
兩隻伏翼飛鼠,在一霎時隨著紫瑩內心的焦急,發出聲聲焦慮的怪叫。
「君上……」
紫瑩凝眉急切,又要設法規勸,忽聽的一聲爽朗,悠悠響起:
「璃兄承讓,無情,又勝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