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抬眸對上她的一臉柔情,只見媚無顏微微一笑,下一刻卻徑直抬手,雖是憑空虛劃,但卻每一筆都寫得那樣鄭重。
鳳羽看得清晰,不由得喃喃驚聲:「愛!」
「他說,有愛就有希望!人生無論悲苦,心中都要存著這個字,有了它,所有的苦痛,終歸不過是幸福的墊腳石!他還說,幸福,看似遙不可及,但只要你肯努力,終究會擁你入懷,讓你從此再不會冷寒!」
媚無顏一字一句說得清澈,鳳羽凝眉而歎,還來不及說出自己的質疑,卻見得媚無顏剎那間鎖眉垂淚,噗的一口再次湧出一口鮮血。
「王爺,為什麼,屬於我的幸福,似是觸手可及,卻永遠遙遙無終!」
鳳羽恨聲搖頭:「別傻了!閬邪軒若是真懂什麼是愛,就不會四處留情,禍害天下女子!不過幾句規勸,他知你不諳世事,這才拿來謊你,不過是想讓你鐵了心替他賣命!無顏,你不是一個不明是非之人,實在不該如此這般,糟踐自己!」
鳳羽晃動著鐵鎖,聲聲焦急:
「你且解開我的鏈鎖,待我醫好了你,定會竭力護你,自此再不用受那畜生折磨!」
媚無顏苦笑一聲,緩緩抬眸:
「他從未騙過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自願!」
鳳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委實不當自甘墮落!」
媚無顏笑得心甘:「如果我再告訴你,他,看似風流的外表,不過是一面幌子,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鍾情!你信還是不信?!」
鳳羽冷笑一聲,不屑道:
「除非日出西山,河水倒流!」
話音剛落,媚無顏霎時縮眸冷聲:「我就知道,你不會信!」
言罷,怒然拍掌,運力翻身,不待鳳羽回過神,媚無顏的手掌已然死死掐住了鳳羽的脖頸。
「他為了你,連護命的偽裝,都可以不要,你卻如此這般恨他入骨,也好,今日權且讓無顏在臨死之前,為他做好最後一件事!你是卿蕊也好,鳳羽也罷,今天都注定要跟著我媚無顏,共赴黃泉了!」
鳳羽見她瘋魔一般殺氣騰騰,一時寒了心:「媚無顏,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恕!我可以死,但值嗎?就為了這畜生,讓你我活活搭上性命!你若當真還有良心,且該想想那死在他手下的,你的狼族親朋,還有你唯一的娘親!」
媚無顏聞聲愈發的怒然:「你到死,還不明白嗎?!」
鳳羽聞聲驚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忽聽得山洞內的深處,陡然間傳來那血心猩王的一聲哀嚎。
與此同時,一聲轟然響在洞外,緊接著一聲詭異,隔石傳音,悠悠響在了空中:
「洞內是人是畜,都給本公子聽清楚了,誰若膽敢傷了我家卿蕊一絲一毫,我墨月公子,定殺不饒!」
「墨月公子?!」
鳳羽驚聲凝眉,一聲自語方歇,只聽得山洞外又是一聲轟然,緊接著整個山洞登時震顫自危……
一聲威震,巨石分崩。
墨月手中的萬歲子一晃,匹匹白狼登時飛躥而入,赫然囂張。
明光耀目,洞府內霎時一片明黃。
血心猩王抱著懷中氣若游絲的猩兒,一身怒然的高高在上,在墨月公子的腳步邁進洞府的一剎那,登時仰天怒吼,發出一聲悲壯。
一霎時,風起雲湧,不過須臾,山林四下便飛速集聚起數千猩卒,一個個怒然飛竄,不肖片刻,便將那墨月公子和他幻化而出的白狼,團團包圍。
媚無顏凝眉生怒,方一運力,卻不料喉間又是一股血腥。
洞頂巖壁的四側山石,也在猩狼對峙的聲聲怒嚎聲中,驚慌而墜。
鳳羽腰間的鐵鎖,卻在一瞬間隨著山石的搖墜,因禍得福的掙脫了束縛。
「無顏,快跟我走!」
剛得自由的她,一見媚無顏伏地喋血,霎時心生不忍,逕直伸手想要將她拽出洞外,卻不料媚無顏忍痛拼盡全力,死死鉗住鳳羽的雙手,半是哀求半是命令道:
「不能走!」
鳳羽凝眉,飛快的掃了一眼眼前劍拔弩張的氛圍,旋即急切的低聲道:
「心包血我不取了,這不是正和你意!你命懸一線,沒資格任性!」
媚無顏疾鎖雙眉,鉗制著鳳羽的雙手卻不覺愈發的用力:
「猩王喪子而悲,如今打算跟這墨月公子同歸於盡,你就算不幫我那黑寵故友,總該設法護住你的同宗!」
「同宗?!」鳳羽哭笑不得,卻有苦難言,只好敷衍道:
「你沒看他手裡端著萬歲子,想來一時半會做不了短命鬼!倒是你,再不走,可就真沒命了!」
媚無顏回眸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血心猩王,須臾冷歎一聲,一把鬆開了鳳羽:
「當年若沒有黑寵,我怕是早就死在了那畜生手裡!如今黑寵有難,我自然不能苟且偷生!也罷,你走,改日見了王爺,替我言上一句『無顏雖死無憾』,我就算做了鬼,也會感謝你!」
言罷,不由分說的撐身而起,運力飛身,逕直立定在那血心猩王的面前。
鳳羽滿心的疑惑在霎時間,繞成了團。
媚無顏口中,那個改變了她命運的他,究竟是誰?是她深愛的閬邪軒,還是另有他人?為何她一邊寧願因愛捨命,一邊又聲聲憤恨的稱他為畜生?凌睿王,閬邪軒,你究竟有多少秘密!
山洞內,猩兵將卒早已和那墨月幻化出的白狼,一番殊死搏鬥!鳳羽心頭疑惑正濃,兩匹幻化的白狼卻在瞬間飛環而來,逕直將自己圈在身側。緊接著墨月公子的聲音,赫然響在耳側:
「聖女娘娘,我們又見面了!」
鳳羽掃了一眼神出鬼沒的墨月公子,沒好氣的冷聲道:
「晦氣!」
墨月聞聲,自是不惱,愈發厚著臉皮貼近鳳羽的臉龐:
「爽快!不愧是我大遼的女人!」
鳳羽不屑與他拌嘴,只是環眸將眼前的一番廝殺,暗暗打量。
媚無顏雖有心相助那血心猩王,卻不料此刻已然是過江泥佛,自身難保,再加上墨月公子的一心狠辣,掌上萬歲圈圈急速的激幻出無窮的戰狼,是以不過片刻,那原本便沒有多少戰鬥力的猩兵將卒,便節節敗退。
墨月見她冷然不語,霎時挑眉,刻意言道:
「墨月聽聞,這素來孤高自傲的血心猩王曾受高人豢養,授以排兵佈陣之秘術,方得以在這山林稱霸一方,你說,今日它若在自己地盤上,拜給了我墨月公子親自訓練的幻狼戰隊,但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是忍辱負重;苟且偷安;還是會錚錚鐵骨,寧死不屈?」
鳳羽轉眸思量,須臾回身定眸,冷冷道:
「只怕,墨月公子想殺的不只是這群無辜的猩族!」
墨月挑眉戲虐:「知我者,非卿蕊莫屬!難得天賜良機,將這南川皇帝的狗命,和這猩畜的性命,緊緊相連!」
「所以呢?墨月公子,便想著一箭雙鵰?!打著所謂營救北遼卿蕊的幌子,來行弒君禍國的罪謀?」
「弒君禍國?言重,言重,本公子不過是想看一場好戲罷了!保不準天機使然,便遂了你我的願,豈不更好!」
鳳羽不屑回身:「你該跪求上蒼,保你能安然活到回朝!」
墨月手中的萬歲子一頓:
「怎麼?你不願跟我同仇敵愾!?唉,可憐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都說女生外向,一旦對男人動了情,便會胳膊肘往外拐!原本我還不信,如今看來,就算是我們北遼的出水芙蓉,也難逃此劫啊!
既如此,你且坦白講,究竟看上誰了?聽說那風流皇胄,和一個來自窮山惡水的無名低賤,爭著搶著,要把我大遼的女人娶進門,但不知,我家卿蕊,究竟中意哪個,竟然如此這般,心心唸唸護著外人?!」
墨月言罷,刻意加重了力道,飛速盤旋起手中的萬歲子,只見剎那間,白狼叢生,一擁而上,逕直將所剩無幾的猩兵敗卒團團圍攻。
鳳羽心中一急,不覺握緊了手掌,但見得墨月公子一臉的成竹在胸,似是鐵了心,一定要索了那猩王的性命,才肯罷休。鳳羽轉念思量,須臾含笑回眸,挑眉質疑道:
「墨月公子,你言而無信!」
「哦?!此話怎講!」
墨月頓手停盤,猩王暫保安然。
鳳羽莞爾上前:「那夜,公子驅棺搶美,信誓旦旦說要帶我去北遼,享盡榮華,獨佔尊寵!結果,卻不戰而逃,逕直將我孤身一人,留在這舉目無親之地,自己卻就此了無蹤跡,試問,這不是言而無信,又是什麼?!」
墨月冷笑一聲:「哦?這麼說,我們北遼的卿蕊,心儀的不是那南川風流,也不是那東楚蠱子,而是我這瀟灑天下的墨月公子?!」
鳳羽激將而言:
「只可惜,墨月公子瀟灑有餘,膽魄不足!卿蕊此生,怕是定然等不到,心上之人的朝堂請婚了!」
墨月緩步上前,一把攬住了鳳羽的芊芊細腰:
「你本就是我大遼的女人,本公子就算要朝堂請婚,朝得也是我們大遼自己得王!」
鳳羽強忍著要推開墨月的衝動,強笑激將:
「卿蕊自是北遼的卿蕊,聖女卻是南川的聖女!墨月公子若是膽怯,大可不必欲蓋彌彰!」
「看來,我家卿蕊,是愛極了觀摩,朝堂請婚的男人戲?!」
鳳羽推身而撤:「可惜,天下人,都道墨月乃是男身女相,太過妖嬈,端的算不上男兒!」
「好!」
墨月頓手而揚,萬歲明光霎時而收,匹匹白狼,在一剎那間消失無蹤。
「本公子,且讓天下人看看,我墨月的鐵骨柔情!不就是朝堂請婚,小菜一碟!」
鳳羽眼見那白狼頓消,登時快步上前,正要對著那猩王說什麼,忽聽得那已然戰得滿身疲憊的血心猩王,陡然間發出一聲決絕的悲吼,緊接著猛然抬手,逕直朝著自己眉宇間的心包血抓去。
鳳羽大驚失色,急聲而喚:
「不要!」
媚無顏血色全無,此刻卻陡然抬手無力的架在血心猩王的眼前,有氣無力的勸道:
「黑寵,不要!活著,活下去!」
血心猩王怔怔回
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媚無顏,旋即猛然運力,一把將媚無顏推了下去。
「黑寵……」
媚無顏含淚而笑,下一刻整個身軀卻無力的從高高的岩石上,飄搖而下。
「無顏……」
鳳羽驚聲而呼,來不及伸手去拽那媚無顏,卻見得那血心猩王已然抬手,狠狠的朝著自己的眉宇間砸去。
「它還活著!」
鳳羽大叫一聲,拖著鎖鏈爬上岩石,一把將那昏死在血心猩王懷裡的小猩猩搶了過來。
血心猩王怒然而喝,揚起手臂一把將鳳羽懶腰捏在掌中。
鳳羽強忍著碎骨之痛,拚命言道:
「我有辦法救醒你的孩子!但,請猩王務必,不吝賜藥!」
墨月公子掌握著兩顆萬歲子,駐足抬眸,眼見得媚無顏飄搖而下,一時間心生好奇,頓時輕念拇指,滑出一匹白狼,逕直托上她的身軀,緩緩飄搖,輕輕落地。
血心猩王聽不得鳳羽話中之意,逕直運力將鳳羽捏的生疼。
媚無顏扶著白狼,蹣跚而起,一邊舉手在空中一番無力的比劃,一邊強撐著一口氣,幽幽道:
「黑寵,我信她!」
下一刻,鳳羽只覺得週身上下的徹骨之痛,在一霎時,緩緩而消。
山洞中,黑巖上,血心猩王緩緩而跪,逕直將一雙淚眸對上鳳羽的滿面真誠,須臾,緩緩拉住鳳羽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的劃下一番笨拙。
鳳羽的心,在了然那掌心劃字的一霎時,突兀的生出種種溫暖,下一刻,她不由得喃喃低聲,卻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蹲伏在白狼身側的媚無顏。
媚無顏柔柔一笑,輕啟蒼唇吐出一聲唇語,旋即頭一歪,逕直倒在了身側的白狼腳下。那白狼一見媚無顏昏沉,不由得垂首,愛惜的用鼻子在她的肩頭身側,一番溫柔的嗚咽。待得兩行熱淚從那白狼的雙眸中,滾滾而下,那原本週身雪白的幻狼,卻在剎那間,變幻成一身耀目的金黃。
墨月公子驚眸抬步,幽幽而歎:
「原來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