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將近尾聲,漫天煙火華麗綻放。
千暖手心的汗快要把那張陌生侍衛遞過來的紙條浸濕了,她自如廁回來後,便一直沉默著。
「呼——瀾月,我們走吧。」她抬頭又看了一眼在華燈流光下一身淺金長袍的天之驕子,然後隱入了人群之中。
高位上的祁昱似是有所察覺地看向人群,搜尋了一遍卻沒有發現那道身影,心頭不覺失望了幾分。
後面大宛國的兩個孩子走上前來,打斷了他的思緒。祁昱只好回過神,笑著和兩人聊起來。
回到儲秀宮,千暖換了一身輕簡的衣裳,尋了個借口支走了疏桐和朱奉,然後吹熄了蠟燭,帶著瀾月從側門溜了出去。
一路疾行,兩人終於到了偏僻的宮殿外。那匾額上碩大二字,正是「冷宮」。千暖沒有半分猶豫,正要推開門,瀾月卻拉住了她。
「你……非要進去嗎?萬一是假的呢?萬一那個侍衛在騙你呢?」瀾月低垂著眼瞼,睫毛微微顫動著。
千暖心中奇怪,然而也沒有多想:「瀾月,我敢肯定那是真的。雖然我不是孫千暖,但是她的日記裡反覆提到的葉蒙,我絕不會弄錯。」
「葉蒙少爺他……」
「好了瀾月,別擔心,我還是可以自保的。我現在,想為自己活一次。」她從重生醒來,就一直圍著祁昱轉,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因為他,以至於現在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要什麼,要做誰。
只有離開這裡,她才能給自己一個適應的間歇,一個喘息的機會。
她知道自己尚還年幼,前世跟著師父行走江湖,見多了事,早熟了一些,卻依舊不夠彌補她本身和目前年齡之間三年的差距。
她想要長大。
瀾月鬆開了手:「葉少爺對五小姐的瞭解並不比奴婢少,娘娘小心。」她背過身去,聲線微有些顫抖:「奴婢在這裡守著。」
千暖笑了笑,踮起腳拍了拍她的肩:「你不用那麼緊張,不會有事的。」
冷宮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又輕輕地闔上。瀾月脊背一僵,似是想轉過身去,卻終究只是抬了抬腳,又放下了。
千暖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冷宮前殿,眼睛一時無法適應殿中的黑暗,被絆了一跤,悶聲跌倒在地上。
只聽「哧」的一聲,一道微弱的燭光漸漸亮堂起來。千暖剛想要爬起來,有人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扶了起來。
「千暖……我很想你。」身後的少年緊緊地摟著她的腰,低聲道。
「蒙……蒙哥哥?」千暖有些生澀地喊出了這個稱呼,然後轉過身。
出現在她眼前的已不是那個絡腮鬍的男人了,這是一個很乾淨又很沉鬱的少年,年齡甚至比祁昱還要小。
葉蒙,孫千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孫千暖的日記中提及,她離開嶺南進宮時,葉蒙贈她半塊玉珮,正是自己脖子上帶著的。
宴會上,她正是看到了他手中的半快玉珮,這才確信是葉蒙。
葉蒙專注地注視著瘦弱的女孩,眼中溢出的情誼濃得彷彿要化開。「你想好了嗎?跟我走。」他說道。
千暖點頭:「蒙哥哥,我等你很久了。」
「是啊,我也等你很久了。」葉蒙伸手撫著千暖的頭髮,輕聲道:「千暖,別怕,蒙哥哥來救你了。」
千暖無端覺得後背一陣發涼,葉蒙這樣專注寵溺的目光,更像是一條毒蛇在自己身上游過。她心頭警惕心起,掙扎著要退後。
未料葉蒙緊緊地抓住了她,眼中隱現狂熱:「是時候把千暖還給我了!」
什麼?千暖一驚,突然覺得脖子後一陣刺痛,然後強烈地眩暈感洶湧襲來。「你……你做什麼?!」千暖又驚又怒,捂著後頸退後了幾步。
葉蒙手中捻著一根細長的針,沒有再說話,只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千暖腳下虛浮起來,彷彿踩在雲端上一樣。她心念急轉,可一時也想不分明怎麼會變成這樣。見大殿門就在身後,她轉身就跑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能保持清醒,便拚命往外跑。她知道瀾月就在門外,只要找到瀾月,她就安全了!
千暖跌跌撞撞地跑到宮門處,用力拉開了冷宮大門:「瀾——」突如其來的強烈火光照得她眼睛一抽,腳上終於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一群手持火把的侍衛宮女中,一個一身淺粉宮裝的少女盈盈而出,走上四級台階,現在了千暖面前。
千暖的意識已漸漸模糊,但仍舊能看清眼前的人:「王……王雲惜?」
「貴嬪娘娘覺得這齣戲,可好看?」王雲惜蹲下身,笑吟吟地問。
千暖搖了搖頭,想要晃走眩暈感,讓自己清醒起來,可終究只是徒勞。「你……你怎麼……」她覺得自己的腦海已是一片空白,連說話都是奢望,更別談思考了。
王雲惜將千暖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後,在她昏睡過去之前,附在她耳邊說道:「霞妃娘娘果然不曾說錯,你太嫩了,做事如此衝動,還妄想獨佔聖眷?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為什麼?千暖的眼緩緩地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