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祁昱走進來的時候，一屋子的女人全都看向了他。他挑了挑眉，看向最顯眼的兩個跪著的少女。千暖只覺得後背被人盯著，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將手縮回了袖子裡。
沈雪怡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母后，這是發生了何事？朕剛下早朝便聽說母后一早便生了怒氣，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祁昱似是笑了一下，問道。
太后正了神色，冷冷一哼，卻是不說話。蒹葭忙把事情又簡短地敘述了一遍。
祁昱聽罷，走上了前來，在兩人面前停下。
千暖低著頭，看著黑金色皂靴在自己的前面停下，竟發現自己略有些緊張。一定是這具身體的本能，一定是的。她怎麼可能會怕他呢？
不，好像也不是害怕。
一時間，千暖說不清楚自己複雜的心情究竟是什麼。
沒有等她想清楚，皂靴一轉，祁昱便站在了沈雪怡面前，伸手扶起了她，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千暖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顫，不禁抬頭看向兩人。少年帝王目光似水，溫柔地落在沈雪怡的臉上。一如，一如當年站在她面前的那個小男孩。而沈雪怡，低垂著眉眼，便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而她，而她……
她到如今，竟成為了這一樁故事的旁觀者。
她低頭，捫心自問：我到底是孫千暖還是蘇梨若？
也許，她該慶幸？慶幸幼時許了她一生一世的男孩，仍然沒有忘了自己？可她不應該悲哀嗎？真正的自己就站在他旁邊，卻只能看著他將難得的溫柔，全數給了另外一個人？
可是，這關她什麼事？她為什麼不開心？她有什麼權利不開心？
「臣妾無事。」沈雪怡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暖貴人。」祁昱的聲音從頭頂冷冷地傳來，「向貴妃認個錯，你陷害貴妃一事，朕可以不追究。」
道歉？千暖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微笑的沈雪怡，然後不等人叫起，自己便站了起來——至少在氣場上，不能輸。
「休想。」千暖的倔脾氣一上來，卻是誰也勸不住的。此刻，她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決不能善罷甘休，便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什麼身份，乾脆用一種破罐破摔的態度說道：「昨夜是沈貴妃先挑事的，這才導致了後面所有的事情發生。今日被責罵的是我，不是她，憑什麼我要向她道歉？」
四座皆無聲，眾妃嬪暗笑她不識時務，竟敢當眾衝撞皇上和皇上最寵愛的貴妃。
太后皺眉：「胡鬧！」
霞妃想了想，正要起身求情，卻被一側的椒昭儀按住：「嬪妾勸娘娘莫要去觸這個霉頭。」然後，她怡怡然鬆開了手。
霞妃猶豫了一下，也就不說話了。
畢竟在後宮，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憑什麼？」祁昱伸手捏住了千暖圓潤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自己，卻驚訝地發現千暖的眼睛裡早已蓄滿了淚水，卻一直強忍著沒有流下來。
這一雙眼睛……祁昱的心跳彷彿漏了一拍，這雙眼睛，竟然與夢裡的如此相似！
「皇上？」看他突然不說話了，沈雪怡疑惑地叫了他一聲。
祁昱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地甩開了千暖，冷聲道：「孫千暖不知規矩，毫無淑德之范，黜為婕妤，罰俸三月，著抄寫《女戒》百遍。孫氏頭七，你也不必去了。」說罷，他看了看四周的后妃們，拂袖而去。
這一次，千暖是真的怒了。
「你站住！」她推開攔在面前的迎喜，衝上前去一把拉住了祁昱。她的眼淚早已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從小打磨出來的傲氣。
「祁昱。」她頓了頓，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搖了搖頭，「你變了。」
看著女孩扭頭便跑的背影，祁昱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究竟是為什麼？
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心口，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