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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波濤迭起(二) 文 / 肖停雲

    第七十一章波濤迭起(二)

    鍾儀收拾了東西,快步走到了西荷居樓下。

    傅三易正在樓下轉來轉去,看見他,連忙道:「怎麼突然想要回去啦?我剛才都不敢看石夫子的臉色了。」

    鍾儀神色不定,道:「昨晚……昨晚我做了個不好的夢,我夢見……不說了,不說了!」鍾儀抱著簡單的行李,眉頭緊皺,道:「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我必須回家看看。」

    這時候,尹子重從樓下下來了,低聲道:「你可以寫封信回去問問。」

    鍾儀搖了搖頭,神色晦暗:「不行,我等不及了。」

    花田從鍾儀的背包裡探出頭來,一雙貓眼半瞇半睜地看著尹子重。

    兩人見攔不住鍾儀,便放任他回去。

    傅三易從懷中掏出一袋小魚乾,在花田有些呆滯的貓眼前晃了晃:「傻貓貓,給你。」

    花田眼前一亮,快樂地「喵——」了一聲。

    鍾儀他們三人都笑了,陽光灑在三人俊朗的笑臉上,顯得和睦而溫馨。

    或許這個時候,最為無憂無慮的,便是花田了。

    鍾儀不敢去見石夫子,離上次沒過多久又再次請假,況且這些日子裡,他的表現,想必石夫子對他已經有幾分失望了。

    此刻是早晨,大街小巷已經出現了早飯小攤子,鍾儀隨便買了幾個包子,又買了一碗熱粥給花田。

    站在街邊等待著馬車,看見一對約摸七八歲的兄弟,奔奔跳跳地到了包子攤前,兩個小孩子在口袋裡翻來翻去,最後大一些的哥哥湊著幾個銅板買了一個大包子,兩人笑嘻嘻地將包子掰開,一人一半,捧在手裡說說笑笑地從鍾儀身邊走過。

    「……」鍾儀看著他們離開,鼻子酸酸的,抬頭看著漸漸升起來的太陽,他想起了多年前,他被鍾禮「騙」去聽說書的那次。那時候年少無憂,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都有一個總是陪伴在身邊的人和自己分擔。

    一個賣橘子的小販推著小車路過,鍾儀記得那次,鍾禮在他不高興的時候,塞了兩瓣甜甜的橘子瓣到了他嘴裡。

    於是,鍾儀走上前去,買了一小包,剝開橘子,放進嘴裡,酸澀擁擠在口唇之間。

    鍾儀看著手中金燦燦的橘子,苦笑。

    花田舔了舔嘴角,「喵喵」叫著,嘴饞地看著他手中的橘子瓣。

    鍾儀蹲下身來:「不甜,又酸又苦。」

    花田甩甩尾巴,依舊用一雙水亮的貓眼期待地看著鍾儀。

    鍾儀無奈,餵了小小的一瓣給花田。

    「喵!——」花田踮起腳來,兩隻小爪子搭在鍾儀的膝蓋上,頑皮地將剩下的橘子瓣全舔了一遍,再無辜的看著他。

    鍾儀:「……」

    為什麼花田不怕酸呢?

    鍾儀在陽光下瞇著看著花田禿了一小片的毛皮,伸出手摸了摸,都能感受手指下薄薄的皮肉,鍾儀有些擔心,道:「花田,不許再貂毛了。」

    花田抬眸,睜大著貓眼看著他。

    鍾儀笑了,摸著它粉紅色的小鼻子。

    一路上,鍾儀都打開了車窗,任由溫和清新的風吹進來,花田臥在他懷裡,打起了小呼嚕,似乎睡得十分安穩。

    此刻,安都下了一場大雨。

    花壇裡開的嬌艷的花朵都瞬間凋謝了,雨的濕意還殘留在地板上,庭院裡籠罩著一層陰寒之氣,若是燕惠身體好的時候,大多是在雨一停,便和侍女們開始打理忙活了。

    房間裡,鍾函緩緩地讀著從河城巡撫府寄過來的信,燕惠帶著淡淡的微笑靠在床上。

    讀完了,鍾函道:「岳父岳母很擔心,說是要過來看看。」

    燕惠搖了搖頭,臉色依舊面無血色,她道:「現在,我臉色不好,一眼便瞧出來了,不好。」

    鍾函輕輕握住她的手:「有些涼,放進去吧。」

    為燕惠拉好了被角,鍾函道:「好,到了你好了一些的時候,便讓他們過來看看你。」

    燕惠點了點頭,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色,歎息道:「怎麼下雨了。」

    鍾函走了過去,拉上了窗簾,又點上了蠟燭,暖暖的光照亮了房間,道:「現在好些了嗎?」

    燕惠笑了:「好多了,函,你真好。」

    鍾函道:「你若是好了起來,我便才是真的好。」

    燕惠垂眸,道:「總覺得,好不起來一樣,昨晚半夜的時候,突然醒了,喉嚨裡一股血腥氣。」

    鍾函擔憂,道:「那岳母寄來的藥有用麼?」

    燕惠道:「應該有用吧,小的時候我生病都是那位老大夫給我看的,他醫術高明,我娘一直相信他,現在他老人家年紀大了,還去找他。」說完,便笑笑:「我覺得,若是這雨停了,我興許就好了。」

    或許是那位老大夫醫術卻是高明,燕惠服藥過了幾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咳血過,但是還是不能著涼。

    雨一直下著,下的人煩悶。

    燕惠身子好了些,便催著鍾函去了書院,最近不知怎麼的,書院的老夫子似乎有意無意地排擠著鍾函,燕

    惠擔心他們會借題發揮。

    鍾函一走,庭院裡更是晦暗了許多,凋謝的花兒落在草坪上,看著十分可憐。

    許是知曉了燕惠心情正是低落之時,老劉管家帶著滿臉喜氣,道:「夫人!小少爺回來啦!」

    「……!」燕惠披著厚披風正坐在窗前,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庭院。

    鍾儀一看見燕惠,眼睛就泛酸,哭兮兮地喊:「娘親!」

    燕惠在驚喜之中都沒有反應過來,懷抱著鍾儀清瘦的背,哽咽道:「小儀?!真是小儀嗎?讓娘親看看,讓娘親看看……」

    鍾儀抬眸,眼眶中盛滿了淚水。

    燕惠破涕為笑:「這麼大了,怎麼還是像小孩子一樣。」燕惠拿出手帕擦拭著鍾儀的淚水。

    鍾儀擔心地看著她憔悴的臉龐:「娘親,你生病了?」

    燕惠遮遮掩掩:「沒有……最近天候無常,娘親著了風寒。」她微笑地撫摸著鍾儀的眉眼:「小儀,你長大了。」

    鍾儀歪頭:「真的嗎?」

    燕惠點了點頭,笑吟吟道:「小儀長得俊,比你外公清秀,又比你爹爹英氣。」她摸了摸鍾儀柔順的黑髮,道:「走遠一些,我看看長了多高?」

    鍾儀便走到了不遠處,燕惠笑道:「好好好,是個俊小伙,我們家小儀……咳咳咳……咳咳咳……」

    燕惠突然低下頭,用手帕摀住嘴。

    鍾儀連忙走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娘親,娘親,你怎麼了?」

    燕惠揮揮手:「沒……咳咳咳……沒事。」

    可是咳嗽似乎是突然和燕惠較上了勁兒,燕惠咳得越來越厲害,阿蓉端著藥湯跨過門檻,看見燕惠低著頭咳得滿臉潮紅,驚慌道:「夫人,夫人!快吃藥!」

    鍾儀震驚地看著阿蓉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藥丸便遞給了燕惠,燕惠接過服下,鍾儀連忙遞過去一杯熱茶,燕惠吞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好了些。

    阿蓉連忙將藥湯遞給燕惠:「夫人,趁熱喝了吧。」

    燕惠很自然地接過,低頭喝了起來。

    鍾儀等燕惠喝完了,才小心翼翼道:「娘親,你生了什麼病?」

    阿蓉接過藥碗的手一頓,看向燕惠。

    燕惠掩飾地笑笑,面色蒼白,道:「就是普通的風寒,咳得有些狠了。」說完,便眼神示意,阿蓉連忙端著藥碗下去了。

    鍾儀不搭話,花田偷偷溜了進來,蹭著燕惠。

    燕惠彎腰抱著花田,摸了摸它的毛:「咦?怎麼掉毛了?」花田不樂意了,拱了拱屁股。

    燕惠笑著抱住了花田,看著鍾儀道:「對了,怎麼突然回來了?放假嗎?」

    鍾儀搖了搖頭:「不是,請假回來的。」

    燕惠顰眉:「好好的,為什麼請假回來?」

    鍾儀看了看燕惠,低聲道:「做了個噩夢。」

    燕惠愣了愣,微微笑了:「怎麼了,做了什麼夢?」

    鍾儀垂目,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我夢見,娘親生了大病,阿禮,阿禮……阿禮渾身全是血……」

    燕惠吃驚地睜大了美眸:「怎麼會做這種夢?!」

    鍾儀道:「我也不知道,其實,夢見好多次了,有時候是阿禮,有時候是娘親……娘親,我找不到阿禮了,我好怕……」

    燕惠撫摸著鍾儀的臉頰:「乖孩子,乖孩子,不會有事的,娘親就是些小風寒,咳嗽是以前的病根,現在天氣涼,就犯了。」燕惠見他面色還是不愉快,便道:「放心,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知道嗎?」

    鍾儀抬眸,看著燕惠憔悴的臉,心中苦澀,卻微微笑了笑:「知道了。」

    此時,燕惠心下一片冰冷,看來,阿禮是真的出事了。之前鍾函說阿禮和小儀已經有了聯繫,不日便回來,可是根據小儀的話來看,他壓根就沒有找到阿禮。

    想到此,燕惠哀傷,這到底是怎麼了?

    傍晚,鍾函從書院裡回來,看見鍾儀,著實驚訝。

    但是鍾儀一撲到他懷裡,鍾函的眼睛就開始泛紅了。

    鍾函問:「怎麼回來了?」

    鍾儀扁扁嘴:「我回來看看爹爹和娘親,我向你們了。」

    鍾函看著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鍾儀,微微笑了。

    小兒子鍾儀回來的這一天,鍾府終於迎來了一個歡慶的夜晚,而這,已經在大兒子鍾禮,小兒子鍾儀離開家之後,便是很少出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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