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畢清眼中猶如鋪陳了漫天細碎的星光,笑意間卻是猶如十分令人舒暢的柔風,將雲不了怨氣叢生的心安撫了下來。
雲不了真是佩服自己竟然能有這麼好的脾氣,看了方畢清的眼睛後竟然就消氣了。她彎下身子,伸出手對方畢清道:「好了,不跟你計較了,起來吧。」
方畢清便去握雲不了的手,剛借雲不了的手起身一半,雲不了卻驟然一鬆手。
雲不了一見方畢清又要落回水裡的時候,又一把把他拉了回來,不太走心地說道:「手滑了。」
方畢清被她嚇了一跳,可還是念著自己之前那誤打誤撞打過去的拳頭,瞧著雲不了眼上那少了白粉遮掩後越發明顯的眼圈,心頭很是輕鬆地就原諒了她的這一次捉弄。
「我們接下來往哪裡走?」雲不了當然希望方畢清不要在這事上花心思和自己計較,可不得快點另提一事轉移注意力。
方畢清也不戳穿她,擰了一把自己濕噠噠的衣服,從包袱裡取出衣服轉到隱蔽的地方換好,才有些為難地將自己的濕衣服提了出來。他不可不想把*的衣服也打包起來,那樣的話,這個可是會將所有的東西都浸濕的。
「這個……」方畢清也是第一次遇上自己衣服濕透沒有下人收拾的情況,傻乎乎看著雲不了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在期待她能說出個什麼好主意來。
雲不了瞧他那不好意思的兔子模樣,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不會打算丟了吧?我們倆這會可沒那麼闊氣!」
方畢清搖搖頭,他和雲不了兩人是個什麼狀況,他自然是清楚的。
「我手上可沒有火折子,估計也只能讓它晾一晾了。」雲不了說著便轉頭四處瞧了瞧,選了近處的一株矮小的植物,將方畢清的衣物接過,仔細小心的鋪展開。
瞧著雲不了認真的模樣,方畢清心中突然覺得雲不了還是挺有那麼點為人妻子的模樣的。
兩人等衣物晾乾的這段時間,倒是坐在溪水邊仔細地說起這之後的打算來。
方畢清心中掛念自己那王府一家子,當然是要回京的。而在那之前他得想法找到邱茹婠給他用的護衛,因為他很清楚有人想殺他。雲不了武功再高也不是機械,若這些人一撥接著一撥,難保雲不了不會疲憊。
而有機會進京後,他又該去找誰,又成了另一個問題。無疑,他和雲不了已經被大範圍通緝,進京後其他人面對他會有何種反應,都是難以預料。每人所處位置不同,對上他這個「通緝犯」會不會將他交出去也是個未知數。
就他平日相交來看,倒是沒幾個人是有把握的。不過,他想到了王府之外的兩個人,他們或許願意「窩藏」他這個「通緝犯」。但那些事都要到進得了京城後再說。
他現在倒是比較好奇,雲不了這麼長時間在外遊蕩,她就不會想念自己的家人?
「我們找到那些護衛就要直接往回京的方向走,你……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方畢清就是個斯人,話裡並沒有說那麼直接,婉轉地就像是要問「我們去哪裡玩」一樣讓人誤會。
雲不了眨巴著眼瞧著方畢清,有些懷疑這傢伙不會是剛才在水裡泡了泡就腦子進水了吧?她也沒想到方畢清這是在體諒她的「思鄉之情」,只是有些鄙夷地說道:「都說是直接回京城了,不回京城你還想去哪裡?」
方畢清喉頭一噎,這怎麼就成他想去哪裡了?想想也算了,既然她沒什麼察覺,就當自己說了番廢話吧。
雲不了又不是閨閣養大的小姐,出門在外次數可謂是數不勝數,也不乏在父母眼前長時間消失的時候。雲中雙俠從來就當放養鴿子一般,這小傢伙在外玩累了總是會知道回家;實在不想回家了,雲中雙俠的雙手可不是光會耍耍兵器的,抓個把個人還不就是小菜一碟了?
所以這家人著實少有什麼彼此思念的情感。他們通常會在自己產生思念之前將人給抓到自己眼前。
兩人大致想了想之後的安排,雲不了倒是保持著一種對暗殺極為上道的模樣,將自己身上幾件比較容易上手的兵器交給了方畢清,簡單地教了一下使用方法,就讓他收在自己能夠瞬間抽出的地方。
方畢清將那四五件東西放在自己手間來回端詳,按著雲不了所教的方式活動了一下手指和幾件武器,倒是覺得還比較趁手,用起來也不算太難。不過,有些東西只能用一次,便是不能試的。
「你怎麼能帶上這麼多東西?」方畢清收好這些東西,忍不住好奇地問了雲不了一句。
雲不了笑瞇瞇地對著他說:「這個嘛……秘密!」
所謂能夠保命的底牌,哪怕是親近的人也不能透露,這對於好些江湖人來說都不是什麼不合理的事情。這並不是指親近之人不能信任,而是指若親近之人被利用,那麼自己手上將會少去持仗,或許還會禍及到親近之人。
方畢清也懶得理她這故弄玄虛的模樣,提好自己的包袱就甩手走人。
「哎,衣服不要了?」雲不了揚聲問了一句,卻還是自己順手將方畢清那晾起來的衣服收起來,追了過去。
雲不了一追上方畢清,就知道他是在計較自己那「無可奉告」的態度,張口就解釋起來。
「哎,你別那麼小氣嘛。兵器藏身何處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能隨便說出來的,這可是江湖規矩!和你們王府裡有的各種規矩也算是一樣的嘛!」
「嗯……」
方畢清不太上心地應了一聲。
「
「那你就不用在意這個了吧?」雲不了試探地問了一句。
「嗯……」還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聲音,就像是沒怎麼聽雲不了的話一般。
「那你就不生氣了吧?」
雲不了臉上漸漸顯露了一些狡猾的笑意,就等他繼續「嗯」,哪知方畢清卻沒有繼續剛才答話的方式。
方畢清腳步一頓,側頭看向雲不了,瞇眼扯了下嘴角:「秘密。」
雲不了轉了轉眼睛,也不何方畢清追究他這疑似「以牙還牙」的態度,跟著他走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我們這會兒往哪裡走,才能找到你要找的護衛?」
方畢清依舊側臉歪嘴道:「秘密。」
雲不了的眼睛忽閃忽閃兩下,竟是有些沒回過神來。
這廝到底是有多愛記仇啊?
……
邱茹婠給方畢清留的護衛並不在任何一個城池之中。倒是在一處較為偏僻的田莊裡,倒是有意隱蔽的意思。
為了不讓這份力量被人發現,邱茹婠可謂是煞費苦心。她在王府裡從不做什麼太過引人注意的事,且是常年不變那淡薄冷靜的處事方式,少有人會將這種囤積私有力量的猜測放到她身上。她暗中為自己的兒子製造這一小份力量的時候,十分小心翼翼,就是傳個話下個命令都是用了不少的暗號和輾轉方式,用上的大半都是自己的心腹,或是一些在大環境下沒有什麼牽連關係的人。
她只是想好好保護自己的兒子。她知道自己兒子的秉性,也知道他周圍的環境。她當然希望崇王府最好能安然屹立百年不倒,這樣她兒子擁有的一切力量再如何尋常,他身旁也會有能夠保護他的力量,他那幾個哥哥便是能夠護住他的人。可是世間萬事不能預料,她也不能肯定崇王府並不集結勢力的作風到底能夠將一個王府支撐多久。
遵循皇帝的意思固然重要,但萬一崇王府有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不能順皇帝的心呢?邱茹婠不能肯定這未來之事,只有做下一些準備才好。
誰又能猜到,邱茹婠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的準備竟然真的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方畢清和雲不了兩人倒是沒有再進過什麼城門,大多都是走在荒郊野外,連個告示牌都不會豎起來的地方。而荒郊野外散居的野戶平時都有自己維持生計的法門,除了訪親或置辦年貨等算是比較重要的事,很少會大老遠跑去城裡晃,也就沒什麼機會看到什麼懸賞的告示。
方畢清之前倒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和雲不了被人認出來,很是躊躇小心。
雲不了卻不怎麼擔心,她可是在這種偏僻又人煙稀疏的鄉野間呆過的人,自然知道這些地方的消息傳遞是有多閉塞,根本就做不到面面俱到。沒準有哪對夫妻將自己家的小孩帶出來,有那麼一兩個人才是剛剛知道他們幾年前成親來著。
於是雲不了仗著自己輕功好,大著膽子到這些人住的屋子前敲門,厚著臉皮求借宿。
一般這些住戶都是距離十分遠的分佈,較近的範圍就算有認識的人,那串個門最快都是一天左右的時間,所以這要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節日或事情,基本上是少有客人的。遇上幾個旅客來借宿都算是稀奇。更有些住戶將這些偶然間出現的借宿人視為一種能給自己講新鮮事的人,倒是會熱情許多。
兩人一路上沒少在這些住戶家裡蹭吃蹭喝。不過雲不了還是比較坦蕩,能幫忙挑水劈柴抹桌子洗碗就一個不落地幫忙。
當有人好奇又委婉地問起方畢清怎麼不動上一動的時候,雲不了總是很自然無比地回答道:「他啊,別看他表面上沒什麼問題,其實啊是個體弱多病的,不能多做粗活。」
可不就是「多病」嘛,渾身少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