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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9入夜同枕閨中眠 文 / 洛海清

    方畢清覺得她這話問得莫名其妙:「我不過來我怎麼睡覺?」

    雲不了慌亂地語無倫次,就是說不出來那關鍵之處:「你睡你的覺,你過來幹嘛?」

    「我不上床我怎麼睡覺?」方畢清覺得一切都很正常,就是這個說著胡話的雲不了不正常。

    雲不了這才低頭看了看,好傢伙,自己竟然是坐在床邊的。彷彿被針蟄了一樣,她突然就彈了起來。

    「那你睡你的,我走了。」她昨天晚上折騰了大半夜照顧方畢清,根本就沒有和他同床共枕。這會兒哪裡能意識到自己是要和他一起睡的。

    「哎,你去哪裡?」方畢清突然就抓住了雲不了的手腕,硬是拖住了她的動作。

    「我去睡覺啊,你不是要睡覺嗎?」雲不了覺得自己有些迷糊了。

    「你不在這裡睡?」方畢清指了指他們這新房裡的床。

    雲不了的腦子卻還是沒能轉過那個彎來:「不是你都佔了嗎?」

    「雲不了。」方畢清突然很鄭重地叫了她的名字。

    「什麼?」還沒明白方畢清為什麼這樣叫她的雲不了下意識就出聲了。

    「你是豬嗎?」方畢清按住自己的額頭,著實覺得自己頭大。

    「豬?」雲不了不解。

    「真是笨得要死!」

    突然就在兩個人之間冒出了這樣的話,雲不了頓時就炸毛了,一把揪過方畢清將他丟到床上,抬起手肘就將他死死壓制住。

    「好小子,你再說一次,誰是豬?」

    方畢清掙扎了一番,卻發現收效甚微,覺得自己這夫綱不振之際,嘴裡也就不那麼和氣了:「應聲便是!」

    「嘿,你這小子還真的是……」雲不了找不到個恰當的詞來形容這傢伙嘴壞。論理,她對這些類似甚至更過分的粗話早該就有了免疫的能力,不該這樣氣急敗壞。

    江湖上惹事的那段時間,她能收穫到的不僅是壞掉的名聲,拉得越來越長的尾巴,還有深淺程度不一的怒罵。江湖上的人,只要不是想賣學問裝斯的,這只要碰上些讓人怒火中燒的事哪兒有不罵人的,那罵人的話還幾乎都是句句帶髒字的。雲不了被罵了不少次,其實心中是不太在意的。

    可唯獨方畢清這狀似玩笑的話讓她有些無法不在意。

    怎麼能不在意呢?這個人就在眼前,就讓她那樣地在意了,在意到想要立即追究。

    方畢清可不好意思直說這夫妻成親本就該共行周公之禮,他不過是有那麼一點點想「補回」這一禮的想法。其他的道理講起來並無難度,可這個道理就……方畢清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和雲不了說清楚。

    這要是又他來說,可就顯得有些……嗯,色急了。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選擇了安穩睡覺。

    哪知雲不了卻不願讓他安穩睡覺。

    「雲不了,你可真是……」方畢清哀歎一聲,覺得自己真是足夠挫敗了,「把你的手讓開。」

    雲不了瞇瞇眼,直接決絕了:「不讓。」

    「那你告訴我,那天的瓦片到底是誰弄壞的?」方畢清腦經一轉,突然之間就問了出來。

    雲不了一時不察,沒料到他竟然還記得那事,一時心虛便有些鬆懈。

    也是她本就不想傷了方畢清,手間力道並不大,才讓他乘機脫離了她的魔抓。

    「你這個女人,可真是太悍了。白天在外邊才鬧得天翻地覆,晚上還想『謀害親夫』啊!」方畢清忍不住就抱怨起來了。

    雲不了聽他這樣說,陰沉著臉伸手就要去掐他脖子。

    「喂,雲不了,你來真的?!」方畢清驚異萬分,一個勁兒退開。

    「不是你說的想謀殺嗎?我就殺給你看啊!」雲不了冷氣層層,緊緊直逼。

    「我不過是說著玩兒的。」方畢清有一絲後悔了。

    「我不是說著玩兒的。」雲不了依舊嚴肅。

    她雖然是那樣說,可也沒真全力展開去阻攔方畢清。否則就方畢清那點功夫,還不早就被她逮住大卸八塊了。

    兩人在屋裡你追我逃鬧了大半夜,沒什麼內力又才祛除毒素的方畢清終於撐不住認輸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算了吧,我實在不能跑了。」他料定雲不了也不會真的弄死他後,便就近拉了根凳子坐著歇氣。

    果然,雲不了的手雖然伸到了他的脖子上,也不過是虛虛圍了個小環,小小示威性地碰了碰他的喉結。那意思就像是,我隨時都能捏死你似的。

    可是方畢清卻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感受,立即伸手抓住雲不了手拉了下來,驚詫無比地瞪著她看。

    你做了什麼?

    雲不了仰仰頭,將房梁看過一圈後,才拉開嘴角笑嘻嘻地拍了拍方畢清的臉蛋說道:「大少爺,我看你還怎麼亂說話!」

    方畢清不能說話了。是雲不了干的。

    瞬間,便沒有旖旎的心思。方畢清也難得再跟雲不了鬧騰,拉著雲不了就回到了床前。推了推雲不了,不見她配合,便自己脫了鞋襪滾進了裡側。捲好了被子就朝著牆面

    ,縮成了一個蟬蛹。

    雲不了知道他不高興了。不高興卻不能說話,她有點幸災樂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彷彿鬼使神差一般,雲不了還是脫了外衣等物,強行拉過被子將自己也裹進去了。

    兩人背靠背睡了一夜,卻還是沒能想出這究竟是為什麼。

    方畢清本還有些心憂明日,夜裡被雲不了這一折騰,心中的擔憂也少了許多。倒是在賭氣之餘還抽空想了一下,明日雲不了若真的被怪罪下來,那他也就陪她一起好了。有他在的話,想必皇帝叔叔和父王都不會追究太深。

    雲不了卻沒有那麼多憂思,她在「拳頭是硬道理」的長期熏陶下並不覺得各種曲折有什麼難以破解的地方。對有些她就算動了大半天腦子都想不到辦法解決的事情,她從來都是以鐵拳將之擊碎,不考慮太多前因後果。

    因此,雲不了可就比方畢清輕鬆許多。她對自己的武道深淺向來是有足夠的自信的。

    所以說,人所處的環境不一樣,考慮事情的方式也是不一樣的。

    方畢清和雲不了就是典型相反的例子。

    月落日昇一日來,方畢清很早就醒了,他依舊是面向著床裡的牆壁,身後卻是緊緊靠著雲不了。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的額頭貼在自己的背上,手臂微微蜷曲,也是靠在他背上。這麼個匪徒性子的女子,竟也是要靠著他的嗎?

    他在那瞬間突然就有了一種被深深依賴的感覺,好像這個雲不了再怎麼武功高強,卻也是需要在他背上靠一靠的。

    不知為何,也就是那樣的一瞬間,他便覺得自己的心柔軟得彷彿要滴出水來了。

    他突然就想回頭看看這個能乖巧睡覺的妻子了。

    哪知他剛一轉身,雲不了就突然按住了他,嘴裡還迷糊地嘀咕道:「真是的,好不容易找個合適的地方睡覺,誰這麼討厭搬我的石頭!」她這是當作在荒郊野外露宿,自己找了個石頭睡覺了。

    方畢清不知她那夢境如何,只是聽見她叫自己為「石頭」的時候,心裡便有些被石頭壓住的感覺,好像那好不容易被溫柔心情養護出來的水嫩心境就被那一塊石頭生生壓干,再也擠不出一點水來。

    得,還不如早點起床呢。

    方畢清此時才難得管雲不了到底睡得安穩不安穩,掀開她就自己起身下床了。

    雲不了雖然不會對方畢清太過防備,可身為習武之人,當然還是有些警覺的。她被這人氣惱一掀,一個滾動就要掉下床,卻在那掉下床的頃刻間,伸出手掌按住了地面,將自己彈了起來,一個翻身就立在床邊。

    「你這麼早起床幹嘛?」雲不了似乎沒有發覺將她「推」下床的人是方畢清,只是對這麼早就起床表示疑惑,比她素日早起練功都還要早許多。

    其實雲不了是可以隨時清醒的,她在江湖混跡的時候,除了日常練功,多是能睡則睡,不到肚子餓的時候不會起來,可一旦有人靠近她,她就能立即頭腦清醒地做出反應。

    由此便可推論出,雲不了此時是沒有什麼危機意識的,否則也不會還對睡覺有如此深厚的眷戀。

    方畢清一邊穿衣一邊轉頭看向雲不了,眼神全是鄙夷:「你昨日才鬧了將近一日,莫非今日就想失憶了?」

    雲不了聽他如此說道,腦中一個靈光竄過去,竟是清醒過來。

    這世上哪一天沒有危機?可以說每時每刻都有潛藏的危機存在著。它可以是地上的一塊石頭,可以是天上的一隻飛鳥,可以是近處的一把剪刀,或者是遠處的一縷煙氣……

    對現在的雲不了來說,這危機可能來自於林側妃,可能來自於王府後院任何一個被她砸過的小妾,也可能來自王爺,或者說過那麼句不負責的話的皇帝。她看著方畢清的時候,有那麼一點點想弄清楚的意思。

    「以前碰見這種事情的時候,你們通常會怎麼處理?」她想找點前車之鑒以作參考,也好想些應對之法。

    方畢清看著她很是斯的笑了笑:「你做的事情,以前可沒人敢過。沒人敢做,也就沒有處理的必要。」

    雲不了怔怔地看著方畢清,腦中一陣驚呼:合著她這就是開先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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