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宋卿還沒醒,就聽到外面的小宮人們開心的大叫聲。
「下雪啦!」
宋卿從床上坐起來,平日裡這時候從窗子看出去還是黑濛濛的,今天卻是從紗窗外邊透著亮。
門被敲響兩次之後秀兒與阿喜一同挾著一陣冷風端著熱水推門走了進來,把熱水放在桌上將自己身上還有阿喜身上的雪花都拍散了。阿喜笑著說道:「秀兒姐姐,今天這雪下的可真大啊,我還是第一次見下這麼大的雪。」
秀兒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噓!輕些說話,別把主子吵醒了。」
宋卿渾身裹在被子裡,只冒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來,說:「我已經醒了。」
秀兒一愣,頓時歡喜的說道:「主子!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呢。」
說著替宋卿從櫃子裡取了衣服來。
宋卿穿上厚厚的冬衣之後,漱口洗臉,然後裹上一圈白毛絨圍脖,接過秀兒手中的暖爐捧在手中才問道:「殿下起了嗎?」眼看臨近年關了,天氣也越來越冷,皇帝似乎都憊懶起來,原本一天一次的早朝現在變成了五天一次。
秀兒道:「殿下起的早,剛用過早膳,這會兒似乎是去了聽雨閣賞雪去了。」
阿喜趁著宋卿梳洗的功夫已經熟練的把食盒裡冒著熱氣的熱粥小菜擺上了桌,又擺好了碗筷才有模有樣的學著秀兒對著宋卿說道:「主子,用早飯了。」
他本來就有些胖,這會兒渾身裹在棉服裡,頭上一頂圓帽,只露出一張白胖的臉來,像只圓臉粽子。看起來十分喜感。
宋卿笑著說道:「今天這是吃粽子啊?」
阿喜還認真的說道:「回主子。今天是肉粥饅頭,沒有粽子。」
宋卿不再逗他,走過去坐下之後問道:「你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秀兒一邊往火爐裡加黑炭一邊說道。又把燈籠裡的蠟燭換新,然後把窗子打開通風。
阿喜就很熟練的過去幫宋卿把床鋪好了,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這是他除了吃之外的最大愛好。
宋卿則坐在桌子邊慢條斯理的享受著騰著熱氣的早餐,看著有條不紊忙碌著的秀兒阿喜,有一種很安穩的幸福感。又想著不知道出宮的時候能不能央求顧彥池把他們兩個也給帶上。
用過早飯,宋卿就得去找太子了。
大門一開,就有一股冷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帶著清爽的氣息,讓宋卿的精神都為之一振。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飄飄灑灑的飄滿了整片天地,宋卿伸出手去接了一朵在手心裡看著它在手心慢慢融化,不由得微微笑起來。然後接過秀兒遞過來的傘,走進了那一片銀裝素裹中。
想是無聲的下了一夜,地上的積雪都深了,一腳踩下去都沒過了腳踝,發出悅耳的卡哧卡哧的聲音,到處可見興奮的在雪裡玩耍的宮人們,看到宋卿之後就都停下動作來遠遠地朝著宋卿行禮。
宋卿撐著傘在雪中慢慢朝著聽雨閣走著。路過梅林的時候,順手摘了幾支開的正好的梅花下來,抖落了上面的雪拿在了手中。
宋卿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梅花。
等到了聽雨閣的橋外,一雙手已經凍得通紅。
期風盼雨都在外面候著,正不知道閒聊著什麼,看到宋卿光著手撐著傘過來就都笑了:「這天氣這麼冷,怎麼護手的物件也不帶一件。別小心生了凍瘡可要受罪了。」
宋卿與他們兩之間越發熟絡,此時便吐了吐舌頭說道:「出來的急,忘了。」
期風盼雨搖搖頭,說道:「快進去吧,裡面暖和。」說著上前來接過宋卿手裡的傘收了起來又把宋卿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壓低了聲音說道:「寧南王世子也在裡面。」
說罷提高了聲音對著裡面說道:「殿下,宋青來了。」
宋卿微微一愣,然後拍了拍飄落在身上的雪花,斜睨了多事的盼雨一眼,就拿著梅花掀開厚重的簾布走了進去。
簾布在身後重新和在一起,將冷氣完全的隔絕在了外面。
屋裡暖意融融,
那邊桌子的兩邊太子正和遊子晏對弈。
太子依舊是挺直端坐,遊子晏卻是坐的斜斜的,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聽到聲音兩人都同時抬眼往這邊看來。
只聽到遊子晏忍不住嗤的一聲笑道:「這天就這麼冷麼?怎麼裹得跟隻狗熊似的。」
宋卿順手將梅花插進太子身側矮桌上的花瓶裡,一邊答遊子晏的話:「我身子弱,比不上世子壯碩,自然要多穿些。世子還是不要理我,專心下棋罷,我們殿下棋力高超,小心不要輸得太難看才好。」
宋卿自然而然的說出了「我們殿下」。太子眸光微動,嘴角微微一扯,隨即恢復常態。
「嘖嘖。」遊子晏瞥了一眼神色不動的太子,忍不住要嘲諷起來:「宋青,你可真是衷心護主啊。」
宋卿反以為傲的說道:「這是自然。」
遊子晏趁著太子注意棋盤的功夫對著宋卿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顯然對宋卿這種「拍馬屁」的行為十分的看不上。
宋卿在太子身後對著遊子晏做了個鬼臉,然後就端過矮桌上的堅果盤腿坐在太子身旁專心的剝起堅果來。
這種堅果叫紅骨子有
有點類似前世的核桃,但是這種堅果奇妙的是,外面的殼已經堅硬幹枯了,可是裡面的果實卻是像是新鮮的葡萄一樣,清甜多汁。
宋卿用小鉗子用力夾破外面的外殼,然後取出裡面的赤紅色果實放在另外一隻小盤子裡。宋卿弄這個很拿手,沒一會兒就剝滿了一整盤。
遊子晏忽然乾咳了兩聲,好像是突然想起一樣說道:「對了。上次圍獵我獵到一隻鹿。皮子拿回去做了幾雙鞋。正好多了一雙,就給你提過來了,你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提回去給家裡的下人穿了」說著已經從身後提出一個花紋十分精美的錦盒來,哪裡像是要隨隨便便送給下人的樣子?
太子的目光一凝,眼裡閃過些什麼,卻又稍縱即逝。
宋卿笑瞇瞇的把盒子提過來,拆開上面的綢帶,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雙做工精緻的短靴,宋卿取出來,摸了摸鞋子裡面,驚喜的說道:「裡面還有毛,正適合下雪的時候穿。」
遊子晏忍住嘴角的笑意,撇撇嘴說道:「你喜歡就拿去穿吧。」
「如此就多謝世子的好意了。」說著提著鞋子去了一邊直接就換上了。換好之後在地上踏了幾步,發現十分輕便好走,就直接穿著這雙鞋不願意換了。
「怎麼樣?合腳嗎?」遊子晏從棋盤上抬眼抽空問道。
「嗯。一分不差。」宋卿笑著說,卻也不問他是從哪裡弄來她的鞋碼的、
「哎!光顧著跟你說話,你看看,我這一局輸了可全都怪你。」遊子晏看著棋盤上轉瞬之間自己這邊被吃的七零八落的棋子痛心道。
宋卿新收到一雙靴子,很是心滿意足,也不與他鬥嘴了,專心的剝著紅骨子,剝了滿滿一大盤的時候才端著放在了棋盒的旁邊,方便太子順手拿著吃。
太子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嘴巴微微張開了些,宋卿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太子是讓自己喂,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對面的遊子晏,遊子晏卻正盯著棋盤研究怎麼死而復生,宋卿連忙捏起一顆送到太子嘴邊,太子的眼神飄過來一點,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微一低頭含住了紅骨子然後咬進了嘴中。
在低頭含住紅骨子的時候,太子柔軟帶著些溫熱的嘴唇觸碰到了宋卿的指腹,宋卿像是被火灼了一下,慌忙縮手,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抬眼一看,卻看到對面的遊子晏正用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目光盯著她。
宋卿心裡咯登一聲,心想這個遊子晏不會把自己和太子的關係給誤解了吧。
接下來遊子晏就顯然有些漫不經心了,沒走幾步就全軍覆沒了。
站起來對太子說道:「殿下,今日就下到這裡了,改日我再登門切磋。」一邊披上斗篷,一邊說完似笑非笑的睨著睨著宋卿道:「宋青,送一送我吧?」
宋卿心裡一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太子。
本來是很應該的請示過程,此時看在遊子晏眼中卻是另一番意思。頓時大皺其眉。
得了太子准許,宋卿才跟著遊子晏走了出去。
「世子,這就走了?」盼雨訝異道。又詫異的看了眼宋卿:「你的臉怎麼這樣紅?不是風寒了吧?」
宋卿一愣,下意識的看了眼遊子晏,只見他正一臉嘲笑的看著自己,宋卿頓時有種被冤枉了的感覺,看著遊子晏十分認真的解釋道:「只是亭子裡的火盆太熱了,烤紅了。」
「我改日再來。」遊子晏對著盼雨說完,就接過期風遞過來的傘。看著宋卿道:「走吧。」
盼雨詫異的看了宋卿一眼,不知道宋卿要跟著遊子晏去哪兒,卻沒有多問,上前來幫宋卿把斗篷穿上了,又把手上的護手脫下來給宋卿帶上帶上,這才將傘遞給了她,囑咐道:「地上濕滑。小心些。」
宋卿一點頭,然後撐開傘,快步跟上了正等在那裡的遊子晏。
兩人無聲的走著。
宋卿很想對遊子晏解釋一番剛才在亭子裡的事情,但是遊子晏不問,她這麼突兀的說起,反倒顯得她心裡有鬼似的。而遊子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言不發。
兩人便這樣各自暗懷心思的沉默著往前走著。
此時大雪絲毫沒有減小的跡象。
飄飄灑灑的漫天都是。
兩人一高一矮,各撐一把傘,一前一後的在雪地上走著。若是這番畫面換做一男一女,想必更是和諧。
遊子晏忽然停住腳步,猛地掉轉頭來,三步走到了宋卿的面前,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宋卿下意識的撐著傘退後一步,吃驚的瞪著他:「你突然轉身做什麼?嚇我一跳。」她的脖子上圍了一圈白色毛圈,說實話實在是不像遊子晏說的像隻狗熊,倒像隻兔子。
圓滾滾的,可愛的兔子。
遊子晏心裡想到。
宋卿見他只是盯著自己不說話,沒由來的有些發毛,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遊子晏猛地醒過神來,這時候可不是看兔子的時候。張了張嘴,卻又欲言又止,最後有些難堪的把臉別到了一邊,盯著那邊被雪壓塌的草叢說道:「那天在圍獵場,你對我說,你當我是朋友,絕無半點別的心思那那太子呢?」他猛地又把眼神轉過來盯著宋卿,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對太子又是否有別的心思?」
宋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