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燁之前在國外涉嫌職務侵佔,數額巨大,畏懼潛逃大半年,最近被人舉報終於暴露了行蹤。
結果不知他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竟然又給他提前逃了!
他這一逃可把葉慈給坑慘了。
她那四位同事當初雖然是同展燁簽的協議,但人都是這樣,沒有關係到切身利益時什麼話都好說,一旦損害到了他們的利益,那就得親兄弟明算賬了,而且這錢對一般家庭來說數額還不小,換誰來都會不甘心的,他們是葉慈帶來的,現在展燁不見了,葉慈自然就成了他們的討伐對象。
「葉慈,當初我們也是因為信任你才敢接這個活兒的,辛辛苦苦勞累了一個多個月,現在臨到要看到成果了,展燁竟然來這一出,你說這可怎麼辦?」
「是啊,他把錢全都捲走了,剩下一堆爛賬給我們,現在警察把工作室也給封了,我們就是想把那些設備賣了變點錢都辦不到。你給我們想個辦法吧。」
「我婆婆得了糖尿病,見天起來就是錢,我還等著這筆錢給她治病呢,現在全打水漂了。」
「他不是你的學長麼?你們那麼熟,他的為人你心裡都沒個底嗎?」
……………
大夥兒委婉的責怪和質問像把刀,正一刀一刀地割著葉慈的神經,疼得她太陽穴直突突。
這陣子她本來就一直在生病,昨晚連夜趕回雁江市後一夜未眠,此刻面臨大夥兒地步步緊逼,她只覺頭大如斗,心底生寒,當初介紹他們來時,大家對她感恩戴德,親如手足,現在出了事,立馬翻臉不認人。她理解他們焦躁不安的心情,也理解他們的處境,可心裡還是止不住陣陣發寒。
然而這還不是令她最傷心的,最令他傷心的是展燁,她對展燁的信任雖然不比對侯域的信任多,但也是極其信任的,因為他是她的學長,兩人曾經相處了好幾年,因為他是侯域介紹給她的,因為他一直在她面前表現得非常讓人值得信任,就如侯域一樣。
侯域帶給她的陰影還沒消,沒想到展燁又在背後給了她一刀!
舊傷未癒,新傷又起。
葉慈心裡苦和痛就像那尖利的鋼針,她的每一個細胞和神經都正在被它們凌遲。
她想不通,展燁怎突然就成了畏罪潛逃的罪犯了?
她更想不通一個人昧著良心過日子,竟然還能過得那麼心安理得!
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滿含歉意道:「事情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你們先別著急,這事兒警察已經介入了,遲早會……」
話音未落便被人打斷:「警察?呵呵,他們要真那麼有用,事情能發展到今天這地步?而且就算最後把人抓到了,他可不只欠了我們幾個的錢,你能保證我們一定能全部拿回我們那份兒?」
下面又有人附和:「是啊,他在國外犯了法都能想到轍逃回來,保不準現在已逃到了國外,世界那麼大,要藏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然每年國家和世界也不會有那麼多積案了。」
「侯域不是你男朋友嗎?他那麼有錢,人脈也廣,叫他幫忙查查唄。」
「是啊是啊,而且那雷老闆不是他好哥們兒嗎?要不你讓侯域去跟他說說吧,後面的收尾工作我們幾個給他做,讓他把最後10%的尾款直接結給我們。」
………………
葉慈覺得喉嚨堵了塊黃連,苦得她啞口無言。
她該怎麼跟他們說,她已經不是侯域的女朋友了!
她該怎麼跟他們說,雷軍看在她和侯域的面子上根本沒壓那10%的尾款!
「你們放心吧,如果最後警察抓不到人,追不回那些錢,我就是去給人借也不會少了你們那一份的。」
大家這樣步步緊逼,無非就是想逼她做個承諾,她逃不了,避不掉,也沒展燁臉皮厚,只能生扛。
大夥兒知道她的為人,也知道她的底細,她這樣說,大家就放心了:「葉慈,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你的為人我們也是非常清楚的,我們這也不是說非要逼你怎樣,只是現在事情變成這個樣子,大家都很著急,也希望你理解我們的心情和處境。」
葉慈頭暈得厲害,視線也有些恍惚了,一眼望過去,看到他們個個面目猙獰,眼露狠厲,似要把她生吞活剝,她甩了甩頭,眼神重歸清明,心裡卻留了陰影。
於是她對眾人說:「我知道,也理解,放心,我不是展燁,不會逃,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感冒了,昨晚一宿沒睡,頭暈得厲害,我先走了,有事打我電話。」
語畢不等眾人開口,她便起身快步出了咖啡廳。
雁江市初夏正午的陽光已有些毒辣,葉慈拉開門的瞬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差點把她直接掀翻在地。
她扶著門把手定了幾秒,等那陣暈眩感過了才又重新快步朝停車場去了。
她現在很想回家倒床睡一覺,可是她沒回家,而是開車去市政大院兒——展燁他父親住那邊。
那邊是老小區,裡面停車特別不方便,她找了半天沒找著車位,只好暫時停在了外面的路邊上,打算走路進去,沒想到半路竟然碰到了殷樊,就是展燁以前的女朋友。
「葉慈。」殷樊遠遠地叫住她。
葉慈定睛一看,吸口氣,下意識問道:「殷學姐
,你怎在這裡?」
殷樊不答卻問:「你是來找展叔叔的吧?別找了,他在人民醫院,我就是回來給他拿東西的。而且你找他也打聽不到什麼,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展燁連我們分手的原因都沒跟他說實話……」
當初讀書那會兒,她也和所有喜歡展燁的女生一樣,對才華橫溢的展燁迷得不行,沒想到的是展燁竟然也喜歡她,和展燁談戀愛的頭幾年,她曾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也曾在心裡認定了展燁,此生非他不嫁,所以當初才會那麼義無反顧地跟著他出了國,起初那一兩年他們也是非常幸福的,展燁事業有成,和她的感情也非常穩定,至少她當時是那樣認為的。
後來展燁的職位越升越高,所能接觸到的圈子也越來越廣,越來越複雜,受的誘惑也越來越多。
第一次發現他出軌時的心情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那種感覺不比葉慈發現被侯域騙來得輕鬆,她也跟葉慈一樣,一旦愛上了便毫無保留,只是她沒有葉慈理性,而且比葉慈中的毒還要深,所以展燁當初說他是被人陷害的,她逼著自己信了。
可是,信任就像一張紙,揉皺了,再怎麼撫平,也不可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疑神疑鬼向來都是談戀愛的大忌,她犯了忌諱,展燁也沒遵守戀愛規則。
第二次發現他出軌時,他的借口是,他跟那女的在一起只是為了錢,為了將來能給她更優渥的物質生活。
心被傷透了,也就麻木了,也就不會再對誰抱希望了。
她離開展燁那會兒,展燁還沒被那女的的老公陷害,還依舊是某集團的策劃總監,依舊風光無限。
後來她還是聽那邊的朋友說的,那女的的老公發現了他們的事情,設計報復,害得展燁欠了一千多萬的賭債,展燁利用職務便利同公司的財務經理私相授受,挪用了一千五百多萬的公款。
事跡敗露後,那財務經理被抓了,他卻從此人間蒸發。
展燁回國後曾找過她復合,她沒同意,也沒去揭發他,不是因為她沒有證據,而是因為私心作祟——展燁他父親對她非常非常好,她實在不忍心看到一個父親一夜白頭,而且那是她曾經深愛過的人,讓她舉報他,實在太過諷刺,她做不到,再者就是她私心裡還是覺得展燁並沒有壞到無可救藥。
「葉慈,對不起,我以為展燁經歷過那件事之後已改過自新,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真的非常對不起,我早該提醒你的,上次我本想跟你說來著,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去提醒你。」
人都是感情動物,最易受自己的私心所左右。
她和葉慈本就不是很熟,而且中間還隔了四年沒見,要她去向一個泛泛之交剖露自己悲傷的過往,無疑是在自扇耳光,而且說了對方也未必會信,換個人來估計也會跟她做出同樣的選擇。
葉慈理解她的私心,卻還是止不住氣憤:「你知道麼,他這一走,不但剝奪了十幾個人的勞動成果,還毀掉了十幾個人的滿腔熱血,毀掉了他們之中某些的人夢想。你那是在助紂為虐。」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我以為……」
「我理解你的立場和私心,可是你當初哪怕稍微從別的方面提醒我兩句,我今天可能也不至於陷入這般難堪的境地啊。」
「對不起……」
呵呵,這就是命麼?命裡她劫難不斷,霉運連連,怎麼躲都躲不過。
葉慈從市政大院兒出來後,也沒再想著要獨自去搜集線索了,而是開車去了銀行——不知道是侯域大方還是公司大方,還是因為她是侯域的「女朋友」,總之,這次項目提成的錢發得特別快,錦尚新城的案子她拿了將近五萬的獎金,加上前幾天她給斌哥借了25萬,剛好能湊夠還侯域那30萬。
中途排隊的時候,葉城終於給她回電話了,他說昨晚臨時有事給耽擱了,手機又掉了。
所以沒來得及給她們回電話。
葉慈顯然不信他這套說辭:「手機掉了你不可以借別人的手機或是用公用電話給我回個信兒麼?你知不知道我擔心了你一整夜?葉城你到底在做什麼?不要騙我,你知道我最恨人騙我了。」
昨兒她和葉爸爸他們等到晚上7點多葉城都沒回去,姨急得不行,要不是後來她串通好斌哥,編了個謊騙過了他們,估計兩位老人也會跟她一樣夜不能寐,今天要不是被展燁這事兒給耽擱了,她肯定早開車去齊州找葉城了——葉城打電話之前,她還準備等下還完錢就直接去齊州呢。
葉城說:「姐你相信我,我不會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的,我明天就回去了,別胡思亂想。」
「既然不是什麼違法亂紀的事,那你瞞著我幹什麼?」葉慈有些心力交瘁,「葉城,你知道麼,你如果再出點什麼事情,會要了葉爸爸和姨的命的。」
「姐,你就算不相信我說的話,難道連我的為人你都不信了麼?這事兒電話裡一兩句說不清楚,回頭我再慢慢跟你解釋。我很好,真的,別擔心。」說著他又不好痕跡地岔開了話題,「之前打電話聽我媽說你工作上出了點事情,連夜趕回雁江市了,怎麼啦?是很嚴重的事麼?」
葉城不是葉爸爸他們,沒那麼好騙,遲早他都會知道。
葉慈沒打算騙他,一五一十地將展燁騙他們的事跟葉城說了。
葉城聽完自然是憤怒的,憤怒之餘也跟葉慈一樣,無可奈何,不過現在的他至少能為葉慈做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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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沉吟半晌,他對葉慈說:「姐,把你卡號發給我,我等下去給你轉,你拿去把侯域和那些人的錢都還了吧。」
葉慈驚呆了:「你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這前前後後加起來將近八十萬,不是八十,也不是八百或八千,葉城怎會突然有這麼多錢?!
葉城還是那句話:「姐,你相信我,我既沒偷也沒搶,更沒去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這錢不是什麼黑|錢,你拿著去把債都還了,以後想去工作就去,不想去工作咱就不去工作了,好不好?」
葉慈腦中一陣暈眩,半個字都沒聽進去:「葉城,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一夜暴富的例子這世上不是沒有,可是人那也得是有先決條件的,而且那機率少得可憐。
別告訴她葉城是買彩票中了頭獎,她不信。
去趟齊州市,不到一個星期就有這麼多錢,葉城他到底瞞著她在做什麼?!
葉城通過她的語氣便猜到了她此時臉上的表情,心口一緊:「姐,你別急,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跟你說了麼,我在監獄裡救過一個叫強哥的人,別人欠了他很多錢,我這次過來其實主要是來幫他收賬的,欠他錢的那人是這邊的地頭蛇,不太好惹,所以那天我沒敢跟你說實話,你相信我,這錢真的不是什麼黑|錢。」
葉慈聞言不由驚得倒吸涼氣,隨即心都揪在了一起,是啊這錢不是什麼黑錢,是葉城拿命換來的錢。
沉默許久,她疲憊道:「葉城你能聽話點麼?」
她在齊州讀了4年的大學,豈會不知道齊州市的地頭蛇這個稱號意味著什麼,那種人又豈止是不太好惹,明明就是不能惹好嗎?葉城這簡直是在玩兒命啊!
葉城明白葉慈心中擔憂,聞言語氣更溫柔了:「姐,對不起,我只是不想看你那麼辛苦而已,你放心,我真的沒事,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做什麼事都跟你提前報備,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這哪是在生你的氣,我是擔心你。」心疼你而已。
「我知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放心,我好好的呢,你先把卡號發給我吧,我等下去給你轉。」
「欠侯域的錢我找斌哥借了25萬,身上還有幾萬,我等下就去還他,那幾個同事的錢,先不著急,等你回來再說,你先回來吧,好不好?」
「好,我這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完了我立馬就回去。」
葉慈無可奈何,只能由了他。
在銀行辦完手續後她揣著卡,直接驅車去了侯域的公司。
到了他們公司,她並沒像往常一樣直接上去,而是先發了條短信給侯域。
侯域一直派人在暗中保護她,自然知道她的行蹤,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心裡早有準備,但此刻看到這冷冰冰的短信時卻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葉慈這公式化的態度實在太戳人心窩了。
過了半晌,葉慈手機裡收到一條短信:
葉慈大概猜得到他要跟自己說什麼,她現在已是鐵了心要跟他斷了,也不怕面對他。
五分鐘後,她乘坐的專用電梯在侯域的辦公室那一層停了。
他以為這個點,侯域的辦公室,多半只有他一個人在。
哪想那麼湊巧,竟然又給她碰到了薛大小姐!
時隔一個星期沒見,薛小姐風采依舊,不過今兒心情好像有點不美麗,看到葉慈後她連樣子都不願意做了,冷聲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侯域都那樣對你了,你竟然還能為了錢而委曲求全,你既然這麼愛錢,早說呀,要多少,我開給你便是,拿了錢給我滾遠點!」
這罪名給安的!
葉慈沒吭聲,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裡有不加掩飾的笑意,笑意裡透著濃濃的諷刺。
隨即便欲繞開她。
薛瑤本就在侯域那裡受了窩囊氣,此刻葉慈的無視無疑是火上澆油,她當即便炸了。
擦身而過的瞬間,她伸手猛地扯了葉慈一下:「你給我站住!」
葉慈沒想到她這麼沒風度,被她扯得一個趔趄,也怒了,冷冷地道:「放開!」
薛瑤不僅沒放,還直接開罵了:「你是什麼個東西!也配和我爭,你以為慫恿著侯域跟我徹底翻臉後你就能安穩過日子了?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原本我還看你可憐,本想放你一馬,既然你這麼不知好歹,我成全你……」
話音未落,一個陰沉沉的聲音打斷了她:「薛瑤,我什麼時候准許你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