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絮猶豫,到了翌日去了澹台先生那兒,她看著楚蟬便有些心慌,原本好幾次都打算去跟楚蟬說了,可最後想起阿娘流淚的模樣,想起這事情若是被阿爹知道,只怕更會厭惡阿娘,阿爹和娘原本的感情就不剩什麼了,這事情若是傳出去,只怕阿爹會休了阿娘的。
穆長絮到底還是沒把事情跟楚蟬說。
楚蟬也注意到穆長絮的異常,也有些猜不著原因。
過了兩日,衛珩給的那幾人把事情查清楚了,過來跟楚蟬通報,「陳乙死前的確跟人接觸過,那人是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額角有一小塊紅色胎記。是個躲在路邊的小乞兒瞧見的,那乞兒見這婦人給陳乙出手大方,後來看著婦人離開,就偷偷的跟了上去,到了集市上時去跟那婦人乞討銀錢,婦人卻把他趕開了,小乞兒就悄悄的跟了那婦人一路,瞧見……這婦人進了丞相府。」
「丞相府?」楚蟬挑眉,「那小乞兒可見清楚了?」
「看清楚了,後來我們打聽了下,丞相府的確有個三十多歲額叫有一小塊紅色胎記的婦人,名茹娘,是丞相夫人身邊的婢子。」
楚蟬沉默,回想起在先生那兒穆長絮的態度,心中便有些明白了,看來這事說真跟丞相夫人有關了。
那人又道,「而且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丞相夫人前些日子在青龍巷開了一間食肆,但是生意不好,想來這事情跟丞相夫人脫不了關係,姑娘打算如何?」
楚蟬看了他一眼,那人道,「衛大人說了,姑娘若是為難,這事情可以交給衛大人處理。」
楚蟬笑了下,「我能問下嗎?你家大人為何待我如此好?」
這人是衛珩身邊的謀士,名千里,跟在衛珩身邊也有好幾年了,也是第一次瞧見自家主子如此重視一個姑娘家,甚至聽聞了食肆的事情還把他們給送來了。
幾個人長相雖平凡,卻都不笨,相反很聰明,當然看得出來自家主子是什麼意思了,肯定是對人家小姑娘有興趣了。
他們對衛珩忠心,既然是大人喜歡的人,他們自然也願意幫助。
可是聽聞這姑娘的問話,覺得這姑娘性子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千里說的隱晦,「屬下跟了大人也有好幾年了,從大人小時就跟著大人了,對大人還算瞭解,大人除了衛家的事情,對外人和外事從來都不會多管,屬下們也不知大人為何對姑娘如此,但肯定的是,姑娘在大人心中一定是特別的。」
楚蟬失笑,若是之前她或許還不肯定衛珩的想法,現在便有些懂了。就如千里所說,衛珩這人冷情冷血,對自身之外的事情根本不會多管,如今卻對她的事情上心了,很顯然,衛珩對她上心了。
不是因為之前的**和楚父的事情的那種興趣,而是真的上心了。
說白了,就是對她有些喜歡了,愛應該還算不上。
楚蟬聰明,她雖然不懂衛珩,可她的知覺還是挺準的。
當然,對於衛珩突如其來的喜歡,她有些招架不住,她才多大?滿打滿算才剛過了十三的生辰,擱前世不過還是個孩子,她骨子裡到底是有些不太贊同這時代的一些東西,比如年紀輕輕就嫁人,相夫教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她才希望自己能夠多賺一些銀錢,做出一些名堂來,這樣至少楚家人都決定不了她的命運,不會在她才十三四歲的時候就把親事給她定下來,讓她嫁給一個陌生的男子。
說起來,她有些死心眼,喜歡上一個人很難改變,前世她喜歡上鄰家哥哥,這一喜歡就是十幾年,哪怕後來鄰家哥哥結婚了,就算心裡放下了,可是讓她在喜歡上一個人就難了。
更何況還是衛珩這樣的人。
不是說衛珩不好,而是太好了,家世人品容貌都出眾。可從一開始,她對他的印象便停留在冷淡,冷靜,理智,難纏這上頭,若不是他救過自己幾次,楚蟬是不願意同他打交道的。
說白了,楚蟬就是不喜歡他,對他沒任何感覺。
當然了,她也不可能直接同衛珩說自己不喜歡他,不要讓他白費功夫了,她要是敢這麼說,除非是她傻了。萬一衛珩否定,丟臉的不過是自己。
對於這種事情,楚蟬沒打算去管,但是也想清楚了,日後會跟衛家大郎少接觸,他聰明,這樣一來也就知道自己的用意了。
楚蟬既然做了決定,也不便和千里幾人多說什麼,道了謝後,「麻煩千里大哥回去跟大人說聲,這次的事情多謝大人了。」說著又從房間提出兩個大的食盒來,「這是我做的一些吃食,這盒千里大哥你們吃,這一盒你們送去給大人吧。」
幾人拎著東西回了衛府覆命。
衛珩看著食盒,問道,「離開時阿蟬說過什麼?」
千里搖頭,「阿蟬姑娘沒多說什麼,不過她問了大人為何待她如此特別。」
衛珩手指在案上輕點了幾下,「你們如何回答的?」
千里便把自己的回答說了一遍,衛珩揉了揉眉心,「好了,你們且先下去吧。」
楚蟬既然得知是丞相夫人做下的事後,也沒打算坐以待斃了,先去了陳家一趟。
陳乙的屍身已經被領了回去,打了一口棺材,這會兒正放在家中的正中央,家人正在哭喪,明日就要把人抬去山上埋了。
楚蟬進去時,陳家親戚都來了,披麻戴孝哭的傷心,陳乙的牛氏妻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看著有些蒼老,這些年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楚蟬知曉他們夫妻感情不錯,這會兒
氏只麻木的跪在哪兒,不哭不鬧,面上一片死灰。
「你是誰?」是陳乙的大兒子最先發現了他,陳乙的大兒子是個清秀的少年,神色很是憔悴,明明前幾日他還沉寂在要娶到喜歡的姑娘的喜悅中,哪兒想到,一眨眼,家中就來了禍事。
楚蟬道,「我是東來食肆的掌櫃。」
陳家大郎聞言,立刻起身衝了過來,死死的揪住了楚蟬的衣領,「都是你!都是你的食肆把我阿爹害死的!你還敢來!你給我滾出去!」
「等等」楚蟬道,「我有話說。」
陳家大郎憤怒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楚蟬掰開少年的手,看向牛氏,「你丈夫的死,想來你是最清楚不過了。」
牛氏的臉色白了兩分,身子搖搖欲墜。
陳家大郎皺眉,「你什麼意思,我阿爹明明是去你們食肆吃了有毒的東西才過世的。」
楚蟬道,「我們食肆從未出過食物中毒的事情,若真是食物中毒,同你阿爹同一天來的客人為何都好好的?只有你阿爹出事了?再有,東來食肆隨便吃些東西也要大幾百個圜錢,為何你阿爹捨得去吃?他一人點了四個菜,為何不肯帶你們去?還是說你阿爹自私,並不愛你們?」
「你胡說!」陳家大郎又是憤怒又是茫然,「我……我阿爹對我們很好的。」是啊,阿爹對他們很好,平日在外得了一些好吃的東西也會偷偷帶回來給他們的,為何阿爹會去那麼貴的食肆吃東西?阿爹平日根本捨不得的。
陳家二郎十歲了,陳家最小的女兒也七八歲了,都明瞭事理,聽出蟬這麼一說,都不由的看向阿娘。
牛氏終於崩潰,癱軟在地上大哭了起來,陳家幾個孩子和親戚都嚇了一跳,慌忙去把牛氏扶了起來。
陳家大郎知曉這事有蹊蹺之處,也不好當著這些親戚的面說什麼,讓陳家二郎和陳家小姑娘扶著牛氏去了房間裡,又示意楚蟬跟上。
幾人進了房間,陳家大郎看向楚蟬,「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阿爹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蟬問道,「官府是怎麼說的。」
陳家大郎抿了下嘴,「官府的人說,是我阿爹自己食物中毒,是他不適合吃那種食物,跟別人沒關係,跟食肆也沒關係。」
官府是這種態度也是正常,兩邊的人都不能得罪,一邊是丞相府,另外一邊是大王身邊的謀士,楚蟬曉得自己若沒這個身份,只怕這次的事情就沒那麼好解決了。
楚蟬需要陳家人幫忙,直接道,「你阿爹的事情不是意外,食肆的吃食沒有任何問題,我替你阿爹檢查時,食肆有不少人圍觀,想來那日的事情已經傳來了,你阿爹是自己下藥的。」
陳家大郎臉色巨變,這聽聞他們自然也聽說了,可是都不怎麼相信,阿爹怎麼會下藥自己害死自己。
牛氏哭的越發傷心,楚蟬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問你們的娘,看看我說的可是實話。」
陳家大郎實在不願逼迫娘親,怒道,「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就成了,不要逼我娘。」
楚蟬點頭,「你阿爹前些日子拿回了不少銀錢回來對吧?其中二十貫去給了你的未婚妻家做聘禮。」
陳家大郎攥拳,意識到阿爹出事可能就跟這有關了。
楚蟬繼續道,「顯然是有人買通你阿爹去食肆搗亂的,我猜的若是不錯,有人給了你阿爹銀錢讓他去食肆下藥,讓他下在吃食中,這樣一來,那人就能找食肆的麻煩了。」
陳家大郎白了臉色,知道眼前這姑娘說的應該不錯,不然如何解釋家中突然多出來的幾十貫錢,如何解釋阿爹突然去東來食肆?只是阿爹為何如此,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不過,這事有些蹊蹺才是。」楚嬋繼續道,「這要人命的事情,換了誰都會猶豫下,給再多的銀錢都不一定會同意,況且就給了幾十貫銀錢,誰會願意把自己的命給丟了?我瞧你阿爹死時的模樣,驚慌無措,不可置信,顯然是沒料到自己會死的。」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陳家大郎變了臉色,心中隱約有些猜測到是怎麼回事。
楚嬋道,「我懷疑那人跟你阿爹說了謊,對你阿爹說不過是普通的藥物,你阿爹根本不知這藥其實是□□。」
牛氏嗚嗚咽咽哭的更加傷心,整個人縮成一團。
陳家大郎終於忍住不住,去質問牛氏,「娘,這位姑娘說的可都是實話?」阿爹平日做任何事情都會跟娘商量的,況且阿爹平白無故得了這麼多銀錢,肯定也會跟娘說清楚是怎麼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