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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今日加更 文 / 裴嘉

    司馬懿這話明面上是稱了郭嘉的心,可聽起來又是陰陽怪氣的,不是那麼回事兒。

    郭嘉拒了小侍的好意,親自扶著司馬黎上車,待她進去坐好了,他才跟著上來。司馬黎甫一進車門,抬眼一看,最先看到的是司馬懿的滿臉病容。

    他的臉煞白煞白的,下巴也有些尖。原本,他就表現得對任何事都不上心似的,如今病了,整個人看起來都愈加沒精打采。無論何時何地都正襟危坐的少年,此刻也沒了坐姿,病歪歪地靠著車廂,隨意撩了司馬黎一眼。

    「你這是染了什麼病?」司馬黎坐好了,仔細地看了看司馬懿的病容,心中有疑。

    她與郭嘉本就料定司馬懿這病是裝的,也就不曾在意他「得了」什麼病。如今看來,他這病還真有幾分像真的。

    「風火上擾。」司馬懿看著她,緩緩吐出幾個字。

    他話音一落,郭嘉也進到車裡來了,剛好聽見他道出病症。

    司馬黎不甚瞭解中醫病理,僅能從字面上猜出個片面的意思來,卻不曉得具體的病症。

    「頭痛頭昏,心煩易怒,肢體麻木。」郭嘉坐到她身邊來,也仔細瞧了瞧司馬懿的面相,見她凝眉思索,便將這病徵道了出來。

    司馬懿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這麼聽來,倒與女子的經期症狀有些雷同。

    司馬黎又看了司馬懿一眼。

    被夫妻兩個這樣盯了半天,司馬懿有些不自在地閉上眼睛,偏過頭歪到一邊假寐。

    郭嘉與司馬黎對視一眼,但笑不語。

    *

    此去河內一行,還頗為順利。

    司馬黎離開司馬府許久,闊別數年,這裡看似一切如舊。

    司馬懿是被小侍攙著下車的。

    司馬黎和郭嘉跟在他後面,不約而同地盯著他的腳下,司馬懿的腿腳確實有些不利索,下腳亦不穩。

    「你覺得他是真病?」司馬黎領著郭嘉回到她以前的房間,一路上只有他們兩人,她放低了聲音,輕聲問向身邊的人。

    「再觀察一段時間。」郭嘉暫時拿捏不準,也不能全然輕信。

    曹操這回讓他來,就是為著順便看一看司馬懿在搞什麼鬼。

    「時至今日,他定然後悔當初去長安的決定。若是沒去,司空不會親眼見著他,也就不會這般疑心。」司馬黎的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有些幸災樂禍。

    正是因為長安一聚,司馬懿才給曹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誰能料想曹操對他如此執著,而他又膽敢拂了曹操的面子呢?

    郭嘉坐了一天車,此刻也乏了,胡亂地解了外衣,反客為主霸佔了她的床。他沒忘了正主還在,伸出手勾了勾,請卿入懷。

    「他若不去長安,我還怎麼見你?」他磨蹭著司馬黎的鬢角,抬手將她髮髻上的梳背摘下,青絲散了一肩,鼻尖湊近了深嗅著。

    司馬黎大著肚子,不好與他親近,她偏了偏頭,不理會他調笑的話語。

    郭嘉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輕聲說道:「這幾日就在府裡,別出去了。司馬懿那裡,我去看著。」

    說的像個特務似的。

    司馬懿那病症,若裝,也是能裝的來的。雖說這過程著實煎熬了些,可對司馬懿來說要簡單許多了。

    他可是個裝病高手。

    接下來的日子裡,郭嘉就得像小蜜蜂一樣在司馬懿身邊繞來繞去,不知疲倦了。

    司馬黎偶爾也跟去看上兩眼,府中上下也為著近日的婚禮忙上忙下,裝點準備。唯有司馬懿這新郎官,每日窩在屋裡,高枕閒臥,一副動彈不得的模樣,離不開人伺候。

    伺候他的人,也是個熟人。

    這一天,司馬黎是自己順道路過司馬懿的房間,走進去瞧了瞧。他的床前坐著一名女子給他餵藥,背對著她,身姿窈窕,似曾相識。

    司馬懿躺在床上,抬眼瞥了她一下。這也引得那女子的注意,她回過頭來,見到司馬黎後即刻起身,問禮道:「女君。」

    司馬黎見著她的面容,瞳孔倏地放大些許,幾月前扶霜枕著血泊的景像似乎就浮現在眼前。

    只是眼前的女子依舊美貌,風姿綽約,不見衰色。

    她怎麼忘記了還有扶月這一號人的存在?

    只是沒想到司馬懿還留著她罷了。

    扶月低著頭,沒有看清司馬黎一瞬間的失態,只不過躺在床上的司馬懿卻看了個一清二楚。他不動聲色地偏過頭去,輕咳一聲。

    「我要睡了。」他閉上眼睛,就差在臉上寫幾個「閉門送客」的字樣。

    這正符合司馬黎的心意。

    她點點頭,對扶月道:「你隨我來。」

    扶月回頭看了司馬懿一眼,見他仍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遲疑了一下,還是提步跟著司馬黎離開了。

    郭嘉今日出門尋訪名醫,此刻還未回來。司馬黎領著扶月回到自己房中,任她站在一邊候著,自己則走到衣櫥邊翻起了東西。

    過了半晌,她從一疊衣服中找出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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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這把匕首,正是扶霜割腕用的那把。她是背著郭嘉偷偷裝進行囊裡的,沒想到竟真的真的能用它做點什麼。

    「你可識得此刀?」她將匕首攤在手中,遞與扶月。

    扶月並沒有接。她肩頭一顫,只匆匆地掃了一眼那刀,不再言語。

    司馬黎見她這般反應,就知她根本無需細看,也知道這刀的來歷。

    「扶霜死了,我兄長可曾告訴過你?」司馬黎將匕首收起來,料定扶月什麼也不會說,只是想看看她的反應罷了。

    扶月聞言,肩頭又是一顫。

    「那麼,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扶月沒有震驚,沒有悲傷,只是慘然一笑。

    司馬黎看著她苦笑,沉默不語。

    「女君,」扶月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懇求道:「可否……把那匕首贈與我?」

    這匕首是戲志才的東西,而扶霜也用它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把匕首,算是一件與扶月關係最為緊密的物什了。

    司馬黎沒有道理拒絕,又將手中的刀遞了出去。

    扶月雙手接過,行過一禮後便轉身離開了。

    雖不知她口中那句「我也活不長了」有何深意,扶月拿走那把匕首之後,也並沒有想不開尋了短見。依舊每日悉心照顧司馬懿的起居,毫無錯處。

    司馬懿的病並無好轉,而他與張春華的婚期也一日接一日地迫近了。

    好在,他還是能下床行走的,即便煞白著一張臉,雙目中也沒有精神。

    婚禮當日,扶月想辦法將他收拾出幾分氣色,又在他臉上塗了些胭脂,這才看起來不像個病秧子。

    司馬黎不願湊那個熱鬧,躲在屋裡養著胎。手邊是一疊疊瓜果小吃,都是郭嘉為她預備好的。

    他作為曹操派來的中央代表,自然去了前廳,司馬黎本以為等到婚禮結束時,天色就已大晚,誰知郭嘉去了沒幾個時辰就跑了回來。

    「怎麼回來的這樣快?」司馬黎坐起身,詫異地看向他。

    郭嘉笑了笑,道:「這婚禮被攪得一團糟,辦不成了。」

    司馬氏雖算不上世族,但也是有根基的名門。司馬懿雖不受寵,可他的婚禮也關係到了司馬家的門面。這次置辦婚禮,族中長輩們也花了些心思,排場雖不大,但也足以襯得起他的身份了。

    誰敢砸了這婚禮?

    或者說,誰有這個閒心給司馬懿添堵?

    「司馬懿在行禮時昏過去了,可是直直地往地上倒,現在還動彈不得。」郭嘉抽了抽嘴角,也是沒想到司馬懿整了這樣一出鬧劇。

    「他夫人倒是眼疾手快,雖說那身段嬌柔纖巧,可竟撐得住司馬懿那身子,也是不易。」郭嘉在前面忙了半天,早已口渴,隨手倒了一杯水,飲盡了才繼續說道:「不過經他這麼一鬧,可把張家得罪了。」

    新婚夫婿在行禮當場昏了過去,還動彈不得,這對張春華來說,當真是一件極為難堪的事。她身後的張家,也定然覺得受到了侮辱。

    「他瘋了不成?」司馬黎亦覺得此舉驚世駭俗,不像司馬懿會做的事情,原本堅信他是裝病的司馬黎,心中也舉棋不定起來。

    「他到底得了什麼病?」

    郭嘉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道:「說是中風。」

    將過弱冠之齡的司馬懿,這就患上了腦偏癱,從此就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口歪眼斜,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若是裝病,這代價也太誇張了些。

    郭嘉垂目思索了一會兒,顯然也這般想。

    「不過,也只有付出這樣大的代價,才令人無法懷疑他是真病。」郭嘉緩緩開口,翹了翹嘴角:「若是裝病,難度之高足以令他一不留心露出馬腳。不知該說他是聰明,還是愚笨。」

    「唉,」司馬黎向後靠了靠身子,杏眼睇向他:「我是覺得他早有預謀了,他有搗毀婚禮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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