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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小別三日 文 / 裴嘉

    「這幾日,你倒是形單影隻的。」卞罌輕搖著一柄團扇,悠悠說道。

    這日,司馬黎依舊照例和她一起,看著諸位美人練舞。聽了卞罌的話,司馬黎怔了一下,一時間沒理解她的意思。

    卞罌勾了勾唇,一語點醒道:「你們司馬兄妹一直出雙入對的,這幾日倒是很少見你們一起出現。怎麼,和兄長吵架了?」

    司馬黎看著美人的廣袖衣衫輕輕擺動,回想起最近幾天,她的確減少了跟司馬懿的往來,也幾乎沒有與他單獨相處的時候。倒是整日裡都與卞罌待在一起,與她之間又熟悉了幾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自從曹操走後,這別院裡的人都開始懶散了起來。

    戲志才神龍見首不見尾,司馬懿依舊大多時間閉門不出,郭嘉每日吃吃喝喝睡睡,愜意得不行。只有她與卞罌,還算是有點事做的人。

    「不說他了,」司馬黎順勢擺出一副氣憤的樣子,倒真像是與兄長鬧彆扭的少女。她不想聊司馬懿,話鋒一轉,點到了眼前的美人們身上:「過了這麼久,明君可有了中意的人選?」

    「唔,」卞罌搖扇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用眼神示意著某個方向,輕聲說道:「扶月。你對她可有印象?」

    司馬黎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名身著淺縹色直裾的少女,烏黑的長髮束在身後,膚如凝脂,賞心悅目。這名為扶月的美人倒是人如其名,如天上冷月,清艷決絕,細看下來,與卞罌倒是有幾分相似。

    見她看過來,扶月微微垂眸一笑,八分得體,二分羞澀。

    一直以來,她在卞罌身邊多是打發打發時間,真正教習美人時,她能幫上的忙也不多。之前卞罌請她授以劍法,她本也只是挑些好看的招式教一教,但卻沒有想到這些嬌滴滴的少女學起來一點也不含糊,流露出的狠厲之色倒是比她還強上幾分,令她慚愧不已。

    無論是劍藝還是舞姿,扶月都是當中的佼佼者。司馬黎本覺得這些美人各個角色,相差無幾,但只有扶月,令她感受到一些與眾不同。

    「當然有。明君初次獻舞時,也是她率先發表見解,想必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司馬黎收回放在扶月身上的視線,緩緩道。

    卞罌聞言,依舊是笑著,只是那笑容裡面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若論儀姿,她們各個都很出色,一時間難較高下。可要論起見識麼……也確實是扶月最佳。」

    「明君也這樣以為。」

    「嗯,」卞罌輕笑一聲,手中的團扇又搖了起來,她有意無意地說道:「這幾日晚上你都不來聽奉孝講故事,也就錯過了。這些女子中,就屬扶月的見解最為獨特,奉孝也對她印象頗深,還時不時與她探討幾句。這般能力在女子當中,也是難得。」

    「確實不易。」司馬黎將她的話掐頭去尾,只撿了重要的聽。

    她這幾日也沒怎麼見到郭嘉。一來她起得早,白天基本與卞罌和眾美人窩在一處,不知不覺中也就把一天都打發掉了;晚上他有「任務」在身,極為不自由,她也不想收聽「郭嘉講故事」系列節目,乾脆學學司馬懿,閉門不出修身養性。

    聽卞罌這麼說,郭嘉在美人堆裡也算風流快活。

    「咳咳。」一陣輕咳在門前響起,卻不是屬於這些柔弱少女的。

    司馬黎和滿屋子裡的美人一樣,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只見郭嘉一身單薄地立在朝陽之下,一手掩著嘴角輕咳,另一手上提了兩個油紙包。被一大票少女直勾勾地看著,他也一臉坦蕩,任君欣賞,他眼中流動著柔和的笑意,反倒令人不好意思再看他。

    「你怎麼來了?」卞罌站起身,搖著團扇迎上去,還有些訝異。

    這間屋子畢竟是她的天地,男人們幾乎從不過來,就連戲志才也極為信任她,很少過問,更談不上前來探望了。

    「今早去西市買了燒雞,想來問問你們吃不吃。」郭嘉壓下了喉中的癢意,清了清嗓子說道。

    司馬黎依舊坐在原地,看著眼前的美人們的舞步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微微灼熱的陽光灑進來,照在她的面頰上,有些惱人。她撐起胳膊,拿衣袖擋住了一片暖意,也擋住了郭嘉似有若無的目光。

    她聽到卞罌有幾分嫌棄地說道:「這麼油膩膩的東西,我才不吃呢。」

    卞罌是舞姬,自然著重保持身段,平日裡也很少沾油腥。愛美之人,古今皆同。想必這些正在習舞的少女在她的監督下,也別想貪吃了。

    「那……」郭嘉被拒絕得太過直接,似乎有些下不來台。

    「這裡倒是有個人照吃不誤,你帶她去別處吃去,這雞味都把我的屋子熏臭了。」卞罌又是嫌棄地扇了扇風,轉身將坐在一邊發呆的司馬黎拉了起來。

    司馬黎一個沒注意,就被推到了門邊。她抓住門框撐了一下,正想拒絕,郭嘉骨節分明的手逕自搭了上來,拉住她的手腕,毫不含糊——既然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是不由分說地將人帶走了。

    她只來得及聽到身後卞罌的一聲輕笑。

    郭嘉拉著她繞到了後院,四下一片安靜,無人經過,只有幾柱桃樹迎風怒放,廊下的背陽處並不陰冷,反而有幾分春天的清爽。司馬黎剛皺了皺眉,想吐槽他又罔顧他人意願,拉著人就跑,卻見他又抬手掩住了嘴,輕咳起來。

    她皺著的眉沒有舒展開,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又重新問道:「你病了?」

    此時,郭嘉已經帶著她坐到了一處台階上,

    神色悠閒地回應道:「只是今早排隊買燒雞時吹了點風。」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紙包打開,露出烤得金蜜色的雞肉,焦香誘人的味道撲鼻而來,司馬黎嗅著這香氣愣了神,直到一隻冒著熱氣的雞腿被遞到她眼前,風騷地晃了晃。

    心中思緒一流轉,她僵硬地抬起手,有些機械地將雞腿接了過來。

    「得了風寒怎麼不回屋休息?」她看著手上色澤鮮美,酥皮香脆的雞腿,垂眸問道。

    「我沒那麼嬌弱,」身邊的人輕飄飄地回了一句,又問道:「聽說這是長安最有名氣的燒雞,嘗嘗看,比起陽翟那家如何?」

    司馬黎輕輕咬了一口,皮脆柔嫩,還有香濃的雞汁流入口中,溫度剛好,並不燙嘴。她點了點頭,讚道:「很好吃。」

    正當她咬下第二口時,只覺左肩一沉,是郭嘉的腦袋靠了上來。他閉著眼睛,表情很是恬淡。

    「你……做什麼?」她忍住沒有一掌將其拍下去,看了看手上的雞腿,總覺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困了。」他小聲嘟囔了一句,便再也沒了動靜。

    司馬黎有些無奈,不知不覺中帶上了哄孩子的語氣,平和道:「困了就回房去睡啊。」

    可是郭嘉卻不再理她,似乎真的已經靠在她身上沉沉睡去。

    她的身子登時有些僵硬,蹙著眉盯著他平靜的睡顏看了半天,終於還是妥協了,任他靠著睡。

    想必他今天是難得起了個大早,前去西市排隊買燒雞.吧。

    她轉過頭,慢慢吃著手裡的雞腿,心境開闊地看著眼前的春景,肩上的人呼吸沉穩,一片寧靜和諧。

    這裡這麼安靜,也沒有經過的人打擾……她簡直懷疑郭嘉是故意帶她來這裡的。

    正當她這樣揣測時,天邊突然飄來一隻蝶形的紙鳶,卻是斷了線的,輕飄飄地墜到了草地上,躺到了她腳邊。

    她胳膊一伸,將紙鳶撿起來,看到上面寫了一行字——「沅有茞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這是楚辭中的名句。她看到這上面的字跡後,怔了怔。雖是標準的漢隸,只看力道也能分辨出不是女子所寫,可這府上的男人只有三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中,司馬黎側頭一看,卻見扶月提著裙擺尋了過來。

    扶月看到她手上的紙鳶後眸中一亮,但又瞥見了伏在她肩上的郭嘉,一時間愣在了那裡,既不上前,也不離開。

    司馬黎被她這樣怔怔地看著,當下尷尬萬分,十分想將身上的人一腳踹開。無奈之下,她只好伸了伸手臂,將手上的紙鳶遞給扶月。

    扶月抿著唇小步上前,接過紙鳶後無聲地施了一謝禮,離去前又抬眸看了一眼枕在司馬黎肩上的郭嘉。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後,司馬黎不禁扭頭看了一眼肩上的人,他睡得安穩,淡淡的日光撫在他臉上,襯得他面部的線條如雕刻品一樣美好。

    莫非……?

    她正專注地猜想著,枕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裡蹭了蹭。

    「醒了就別裝睡。」司馬黎只覺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郭嘉也見好就收,坐起身子打了個呵欠。

    「你喜歡玩紙鳶嗎?」見他醒了,她隨口問道。

    「紙鳶?」

    她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重複著自己剛才看到的句子:「沅有茞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郭嘉聞言,眨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不是你寫的?」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回,郭嘉才回過神來,歎了口氣道:「不是。我還以為是阿黎與我幾日不見,心中有所念。」

    她別過頭去,面上雖然尷尬,語氣竟開始變得輕鬆起來,她說:「剛才扶月抱了一個紙鳶,有句情思寄托在上面,我還以為是哪個有心人寫的呢。」

    司馬懿這個人,她最瞭解不過了,在紙鳶上寫這般婉約的辭句的人斷然不會是他。倒是郭嘉,能做出這等行為浪漫之事,也不足為奇。課餘飯後之閒,隨手在紙鳶上寫個字送給小美人,再自然不過了。

    「你說那個紙鳶啊……」郭嘉頓時作恍然狀,莞爾道:「那字是志才寫的,不過紙鳶倒是我做的。」

    司馬黎:「……」她真是猜對了開頭,又料錯了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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