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有請,誰敢不從?
司馬黎心中顫了一下,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她自嘲地想,縱使曹操現在只是個雜牌將軍,可她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忤逆這樣的人物。
「將軍好興致。」她走到亭中,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問候道。曹操今日依舊是便裝打扮,看起來很精神。他笑了笑,再次請她入座,她也只好不得不坐了下來。
曹操看似心情不錯,他呵呵笑道:「司馬女君似乎有些怕曹某。」
司馬黎感到後腦勺滑下一滴冷汗,她連忙否定道:「黎只是想到將軍先前的事跡,很是敬佩。」
「哦?」曹操為她親手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想想後世某名著中青梅煮酒論英雄的典故吧,雖說是劉備心中有鬼在先,才會被曹操嚇得摔了筷子,撇去其中做戲的成分,劉皇叔也是真怕他啊!此刻的司馬黎雖不及彼時的劉備這麼緊張,可也是全面備戰。
跟著司馬懿這麼多年,她拍馬屁的本事修煉得爐火純青,隨口捧司馬懿一句,自是信手拈來,如今恭維起曹操,也是一氣呵成——
「黎曾聽聞將軍孤身一人前往董卓府上,刺殺他。朝中之臣多半怯懦,畏懼強權,只有將軍挺身而出,甘願以身涉險,此等氣魄自是令人敬佩。」司馬黎說著,本是刻意阿諛的目的也消散不見,由衷地佩服起曹操來。
雖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可曹操終歸只是輕笑了一聲,似乎並不受用。
「那又如何,曹某今日仍因此落魄如斯。」他端起茶碗飲了一口,絲毫沒有對著劉備時,「天下英雄唯有君與操耳」的氣勢。
司馬黎也想起他刺殺失敗,被呂布追殺通緝的結果,匆忙中聯合袁紹起兵,卻絲毫不受各路諸侯重視,現在只能與她在這裡煮茶喝。她當下訥訥不言,以為自己將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將軍在此品茶賞景,如此愜意,也不叫上嘉一起。」郭嘉的突然出現恰到好處,司馬黎一偏頭就看到他不緊不慢地走到亭中,不請自來,坐到她身旁。
奇怪,郭嘉到來之後,她反而更加緊張了。
曹操看了看他,又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司馬黎,深知郭嘉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淡淡笑道:「誰說的?今日一早我去尋你,卻發現某人還在酣睡。」
被他戳破的郭嘉依舊悠然自若,朗朗道:「昨夜嘉寤寐思服,輾轉反側,今日貪睡也是在所難免。」
他坐得離司馬黎很近,無需多言,就憑曹操這個情商一流的高手,也早已看出了兩人的貓膩。只有司馬黎自己坐如針氈,耳根發熱,她垂首掩去自己的尷尬,餘光瞥見郭嘉的衣擺正輕輕疊在她的裙角上。春風將花香送入亭中,也帶來了身邊人的皂香,昨晚與他緊緊相貼時嗅到的氣味,又重新縈繞在鼻尖。
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水,才將羞赧和窘迫壓了下去。
「曹某明日就要回陳留起兵了,吾弟元讓已經籌備好一切,正等曹某回去主持大局。這』棋局』的第一步,曹某要先行了!」曹操一手摩挲著茶碗的邊沿,壓著興奮沉聲說道。
司馬黎對他的計劃不感興趣,只知他口中的元讓即是後來曹魏的第一大將夏侯惇,曹操麾下第一鐵騎虎賁營,大概也是在此時初成規模。
「嘉在此靜候將軍佳音。」郭嘉的聲音很是悅耳,可他卻不再多說。司馬黎悄悄彎了彎唇角,還以為他已經可以準備追隨曹操而去了,卻沒想到他還在矜持。
曹操也沒多想,他站起身爽朗道:「好,定不讓奉孝失望!如此,曹某先去準備行裝了。」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多了幾分意味深長,乍現老謀深算之意。
司馬黎也看出來了,他這是故意留給郭嘉和她二人相處,當下有些頭痛。而郭嘉好像很感激曹操的善解人意,微笑著恭送他遠去。
她也想趁機離開,只是還未等她起身,郭嘉的輕喚即在耳邊響起:「阿黎。」
熟悉的味道重新將她包圍起來,她回過頭,卻見郭嘉已經傾身附來,她楞了一下,避之不及,只覺臉頰上一熱,是他輕輕親了一下。
無意間又被這人輕薄了一把。
司馬黎下意識抬袖摀住了他剛才親過的地方,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此時,郭嘉已經挪開身子,與她拉開了距離,見她沒有躲開,眼中璀璨乍起,溫和地笑了:「我只是想試試,你是不是在躲我。」
她動了動嘴唇,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沒答應陪他踏青這件事。
司馬黎很想回答「是」,可她轉念一想,自己一個新世紀的開放女青年光明磊落,又不像真正的古代女子,被人親了一下就等於被烙上了印記,非卿不嫁。再者,她看郭嘉一個浪子懶散慣了,也不是計較這些名聲的人。
這麼一想,她的態度倒是坦然了許多,權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只是郭嘉見她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你想要追隨的人,就是曹將軍吧。」她沒發現他的異常,只是覺得曹操煮的這茶還不錯,悠悠地品了起來。
「嗯。」郭嘉的情緒似乎不高,只聽到他淡淡應了一聲。在司馬黎眼裡看來,他的確像荀彧說的那樣,像個長不大的少年,隨心所欲,喜怒無常。
她轉頭看了過去,見他神色如常,似笑非笑,他又開口問道:「阿黎以為
如何?」
眼看他沒事,她又調回頭去,斟滿一碗茶,隨口回道:「你的決定,自然都是正確的。」
這話說得有些一語雙關了。
畢竟司馬黎忍不住借用歷史知識開掛,曹操的確是郭嘉的明主,而郭嘉善斷,眾所周知。他為曹操所做的決策,也無一不是正確的,稱得上是算無遺策。
但她沒有想到,郭嘉不經思索地否定她:「不對。」
司馬黎不解地抬起頭看向他,不知道是哪裡「不對」了。
「早知道司馬懿會緊緊將你攥在手裡,當初就該把你從陽翟一起帶出來。」郭嘉平靜地陳述道。先前司馬懿代她拒絕了踏青之邀一事,終究還是令他有些不悅。
原來他還在糾結當初的決定。
她聽了本有些無奈,可一想到他話中的司馬懿,也不禁皺了皺眉。
畢竟跟隨司馬懿不是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