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諾莊園由幾幢古老的別墅和一個花園組成,規模並不是很大。別墅都是三層磚木結構,尖頂、石柱、浮雕,門廊、圓拱以及形式多變、線條優美的馬蹄形門窗;紅色的筒瓦,米色的磚牆,顯得簡潔而明快,幾幢別墅中間的露天庭院和東面四方形的塔樓,極具激情奔放的西班牙建築風格。
塔樓下的圓拱門廊前,是一個開放式的廣場。廣場中心有個圓形的水池,池中矗立著的一座騎士雕塑。那騎士一身西班牙殖民時期的戎裝,揮舞著的馬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其下的坐騎前腿雙雙躍起,強健發達的肌肉顯示著駿馬的力量和速度。雕塑的底座是一個兩米多高的花瓣形石柱,柱頂灑下的水幕,與石柱周圍隱藏在池水裡的噴頭噴出的水柱,形成了一個壯觀的噴泉。
別墅、噴泉與周圍茂密的花園便構成了佔地約兩公頃的羅亞諾莊園,聖哥倫布河流經莊園北邊的一片椰樹林向東匯入湛藍寬廣的加勒比海。入海口距離莊園不到五公里處,那裡是一片人跡罕至的羅亞諾海灘。落潮時分,目光所致,儘是大大小小黑褐色的礁石裸露在海灘上,形狀各異,蔚為壯觀。海灘周圍茂密的紅樹林和高大的椰子樹,成了許多海鳥繁衍生息的天堂。
房車繞過水池,在塔樓下的門廊前停了下來,林伊如在勞琳和薩曼莎的攙扶下慢慢下了車。拱門前,莊園的僕傭們一字排開,在湯姆的帶領下齊聲高喊「夫人好」,並微微鞠躬行禮,就算是「隆重」的迎接儀式了。看著一個個陌生的面孔,走在用米色磚塊鋪就的庭院裡,滿目的紅瓦白牆和造型優美的門窗陽台,林伊如感覺自己就像《紅樓夢》裡初進賈府的林妹妹,目不斜視,笑容僵硬地緩緩而行,那樣肅穆的情景讓她不敢開口說話,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而沉悶起來。
「嗨!親愛的,幹嘛這一臉的凝重啊?到了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你自己的家。」阿歷克斯一路小跑地從後面追了上來,一把摟住林伊如的後腰,朗聲地說道,似乎要說給跟在後面的僕傭們聽的,「你現在就是這裡的女主人,以後就不需要在意他們的言行,而是要讓他們習慣看你的臉色行事,誰要是做了與他(她)身份不符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你盡可以處罰他(她),沒有人會指責你的。」
「嗯哼。」林伊如沒有多說,只是淺淺地回眸一笑,這純美嫵媚笑顏,迷倒了跟在身後的男男女女,也讓阿歷克斯心際蕩漾,不禁把她摟在胸前,另一隻手撈起她的雙腿,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嚇得林伊如只得用雙臂勾住了阿歷克斯的脖頸,滿臉緋紅地說:「你幹嘛呢?這麼多人看著會笑話的,快放我下來。」
「不不,他們可不會笑話你。」阿歷克斯說著,低頭深深地吻住了林伊如的雙唇,完全是旁若無人的樣子。身後的僕傭們見此情景,都識趣地低頭散開,瑪姬紅著臉卻欣喜地注視著他們,被湯姆攔在身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頭,低頭追趕韋斯特去了。勞琳和另一位身材高挑的印第安少婦留在他們的身後,低下頭偷笑著互相張望。
「討厭,你讓我都快不能呼吸了。」阿歷克斯終於放開了林伊如,她掙扎著站到地上,握著粉拳輕輕捶了阿歷克斯的胸膛,偷瞄了庭院四周那些敞開著的窗戶,半是埋怨半是幸福地說:「在車上躺了大半天,太累了,我想洗個澡休息休息。」
「哈哈哈,遵命,我親愛的夫人。」阿歷克斯誇張地行了個禮,然後回頭正色地對勞琳她們說:「你們兩個帶夫人到她的房間去,讓夫人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然後微笑著地林伊如說:「親愛的,我還有事情先去忙,咱們晚餐的時候再見。」說完拉起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口。
那個印第安少婦叫莎拉,是莊園的花匠卡洛斯的妻子,幾天前剛剛生過一個女兒,被湯姆叫來給林伊如即將出生的孩子當奶媽。莎拉今年已三十出頭,以前生過四個女兒,這次又生了個女兒,讓卡洛斯惱羞成怒。女兒出生的第二天,他要了人家一百比索就把女兒交給一個人販子帶走了。看著前面的四個女兒,莎拉也沒有阻攔卡洛斯的行為,只是偷偷地抹了抹眼淚就下地幹活去了。
得知莊園未來的小主需要一位奶媽,卡洛斯連忙向湯姆推薦自己的女人。莎拉長相不錯,在印第安婦女中算是一位美女,而且她身材高挑,體格健實,當年在莊園裡追求她的人可不少,湯姆於是就答應了他。今天林伊如還在路上,卡洛斯就讓莎拉早早在門口等了。
勞琳和莎拉攙扶著林伊如沿著庭院西面的台階上到北屋三樓,那是阿歷克斯讓湯姆專門為林伊如整理裝飾過的房間。古樸、陳舊的磚牆裡面,卻是極富現代氣息的裝飾和擺設。門廳兩邊是莎拉的房間和未來的嬰兒房,走過門廳,裡面的客廳、起居室、洗漱間、浴室是應有盡有。最東邊的一間是林伊如的臥室。
整個室內牆體色彩漆刷得簡潔而清爽,線條明快的西式傢俱素而不失高貴,還有造型別緻的各種復古燈飾,牆上精緻的掛件、飾物和油畫,讓林伊如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紐約的某個豪華公寓。而門廳裡一幅她自己的巨型婚紗照和客廳裡的一張她身穿旗袍與阿歷克斯的親密照,讓林伊如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夫人,熱水給您準備好了,請您沐浴。」勞琳推開浴室的門,裡面的熱氣瀰漫在整個空間。她走到浴室中間的浴池邊,蹲下身子用手試了試水溫,然後站起來對林伊如說:「水溫適中,請您把衣服脫了,您要更換的衣服都在起居室裡,晚些時候莎拉會帶您去的。」
這浴室看起來大概有十五六個平方,牆上鑲嵌著天藍色的馬賽克,天花板四周的燈槽裡裝有光線柔和的螢光燈,使房內的照明光線顯得明亮而不刺眼。西面牆上掛著幾件睡袍和幾條毛巾,旁邊有兩扇門,裡面放著一些洗漱護膚用品。
莎拉在一邊幫忙,和勞琳一起把林伊如身上衣服都脫掉,兩個人扶著她慢慢走進浴池裡。浴池在房子的中央,是個下沉式的浴池,像一個微型
的游泳池。浴池東邊築有兩級台階,人可以直接走進水裡,其他三面的浴池邊都有十公分左右的護欄,護欄外面包了一層柔軟的真皮外套。
林伊如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熱水漫到了她的胸部以下,水溫大概在三十度左右,感覺非常的舒服。她身體靠著護欄,把頭枕在皮套上,感覺就像是靠在沙發上一樣。莎拉按下池邊的一個開關,池中的水開始緩緩地流動起來,不停地循環,保持著水溫的恆定。
勞琳抱起林伊如脫下來的衣服,對她微微地躬身行禮,並含笑說道:「伊莎貝拉夫人,現在您可以慢慢地泡個溫水澡,把一路上的疲勞和辛苦都泡掉,莎拉會在這裡服侍您,有什麼需要您只管吩咐她,祝您愉快!」
「謝謝你,勞琳,麻煩你了。」林伊如接過莎拉遞過來的毛巾,目光柔和地笑看著勞琳說道:「我這一路上多虧你們的照顧,太讓你們費心了,我這初來乍到的,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才好。」
「夫人,您言重了,以後千萬別這麼說,服侍好您是我們的職責,您可不能說感謝啊,不然,阿歷克斯少爺會懲罰我們的。」勞琳的語氣裡有些惶恐,她再次躬身行禮,退出了浴室。
水流衝擊著林伊如的身體,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溫柔地為她按摩著全身,讓她身上的疲勞感頓失,繼而一種濃濃的困意湧了上來,使她坐著的身體慢慢地滑進水裡。當溫水漫過她的頭頂時,她才猛然醒來,連忙在水裡掙扎著有些慌亂。這時有一雙手在她背後輕輕一托,讓她坐了起來。
林伊如驚魂甫定,雙手摸了下臉上的水漬,回頭看見莎拉正站在她身後扶著她,連忙說了聲「謝謝」,然後艱難地拉著莎拉的手站了起來。
「夫人,看您這肚子,應該會是個少爺。」莎拉一邊扶著林伊如,一邊把乾毛巾遞給她。
「嗯哼,別人也都這麼說。」林伊如擦著自己的頭髮,抬腿跨上台階走出泳池,莎拉拿了一件浴袍幫她穿上。林伊如穿上拖鞋,一邊繫著浴袍一邊問莎拉道:「聽說你剛生過孩子不久,男孩還是女孩?在家裡誰照看呢?」
「是個女兒。」莎拉扶著林伊如慢慢從浴室出來,神情有些沮喪,「我大女兒十幾歲了,她能夠照顧好下面幾個孩子,況且還有卡洛斯和他的父母呢,能夠應付過來,不缺我一個。」
「哦?」林伊如在客廳的沙發軟榻上半躺著下來,聽莎拉這麼說,覺得她心裡好像有什麼怨氣,心想,該不是她本不想離開剛剛出生的孩子,是她丈夫硬逼著她來的不成?「那你剛出生的孩子也需要母親的呀,她要吃奶怎麼辦?你捨得嗎?」
「夫人,您是不是對我不滿意?」莎拉站在林伊如的榻前,有點摸不透她的意思。
「怎麼會呢?莎拉,我的意思是,你把你的小女兒也帶到莊園裡來,那樣她就不用離開她的母親了,等我的孩子以後長大了,身邊還能有個玩伴,這不很好嗎?」林伊如笑著解釋道。
「夫人,您真是個善良的人,這樣的話,過去只有詹妮弗公主才會說出來,太謝謝您了。」莎拉的眼睛裡隱含著淚水,聲音有些哽噎起來,「不過,我女兒她……現在不需要了,她再也不需要我了。」
「為什麼?莎拉,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林伊如從榻上坐了起來,伸手拉著莎拉的手,關切地問:「究竟是怎麼會事兒?你能告訴我嗎?」
「夫人,我謝謝您的關心,但是您還是別問了,我一個下人,不值得您去操心的。」莎拉的眼淚「簌簌」滾了下來。
「這是什麼話呢?你現在是我的人,我就應該去關心你,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林伊如把莎拉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正色地說:「別害怕,一切我會為你做主的。」
「是……是這樣的,夫人。」莎拉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黯然地看著林伊如說:「我十八歲嫁給了卡洛斯,十多年來一共給他生了四個女兒。他的父母見我生不出兒子,對我一直惡言相向,還經常為一些瑣事在卡洛斯面前說我的不是,為此我平時沒少挨他的打罵。也是我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這次又生了個女兒,卡洛斯第二天就把她賣給了人販子,我……我連我女兒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夫人,這些話您可不能去質問卡洛斯了,不然的話,以後我可就不敢進自家的門了,他和他的父母會吃了我的。」
「豈有此理,這明明就是家庭暴力,難道這裡的法律都不管嗎?」林伊如氣憤地說。
「這裡的法律是為男人說話的,根本就沒有我們女人的地位。」
「我原以為在我們中國過去有男尊女卑的現象,沒想到這裡現在還是這樣。」林伊如顯得有些憤憤不平,「莎拉,別氣餒,我一定會把你女兒給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