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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遺物(5) 文 / 涼蟬

    「都爛成這樣了不去醫院還拖什麼!」

    「去啊!你拉他去啊!現在能走麼!」二舅沖二姑吼,「女人都走開!」

    張宏志臉上烏黑一片的地方已經潰爛,從額角一直往下巴延伸,創口擴大了好幾倍,血肉都翻了出來。方易走近後很是吃驚:張宏志臉上原來的傷口絕對沒有那麼大。

    二姑看到他,立刻竄出去抓住不放:「都是你……都是你砸了宏志……」

    葉寒把方易往自己身後拉:「我能解決,你們讓開。」

    方易複述給葉寒聽,葉寒嗯了聲。眾人還圍在張宏志身邊,二姑和他的未婚妻不肯離開,看葉寒的眼神彷彿看一個敵人。

    「我是來救命的。」葉寒示意她們看張宏志的臉,「左眼已經不行了。」

    張宏志蹲在地上唸唸有詞,方易看到他腳下的地面透出幾股黑氣,緊緊纏著他的腳。張宏志已經神志不清,嘴半張著,口水一直往下滴。纏在他身上的那東西察覺到方易的目光,從張宏志肩上抬起頭,盯著方易。那是一條蛇。

    ……蛇?!蛇形的惡靈?惡靈不都是人麼!方易一下沒反應過來。葉寒已戴上手套,伸手靠近那條蛇。

    蛇昂起頭,口一張,猛地噴出一股黑氣。葉寒手指一攏,黑氣被他團在手裡,轉了幾圈之後就散了。

    那蛇顯然吃驚,縮了縮腦袋,長身一退,霎時間縮回了張宏志的身體裡。

    張宏志腳下的幾股黑氣也同時縮回去,他晃晃身體栽倒在地,翻著白眼暈過去了。

    葉寒脫了手套,對呆站在一邊的人說:「抬回去吧,現在這裡不好解決。」

    幾個人跑上來,把張宏志背在背上就往家裡去。二舅顯然沒想到方易這個朋友還有這麼一手,看葉寒的眼神明顯變了。他跟兩人說了張宏志身上發生的事。

    張宏志額頭上的傷口昨天晚上就不對勁,又疼又癢。他跟未婚妻和母親說是不小心撞上的,但眼看傷口潰爛的速度太過快,他最終還是說了實話。當時二姑就想去找方易討說法,但被別人拉住了。張宏志做得不對,方易砸他是正常的。餘人拿了些消炎藥和亂七八糟的草藥給張宏志貼了上去。

    早上起來就不行了,半張臉發黑,傷口擴大。他手上全是血,因為太癢,控制不住要去撓。他們知道不妙,立刻把他架起來去醫院。但走到這裡張宏志突然蹲下來,無論如何都拉不動了。

    「因為過線了。」葉寒說,「有法陣保護著方家,他一走出法陣的範圍,身上那東西立刻發作,它想把他釘死在地上。」

    二舅話都說不清楚了:「什、什麼東西?」

    「髒東西。它想侵佔張宏志的身體。」葉寒說。

    不理會中年人煞白的臉色,葉寒轉頭朝著方易:「蛇被我制住了。我需要你的幫助,那個罐子有點問題。」

    方易點點頭,跟葉寒往回走。二舅攔住葉寒。

    「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保護方家的法陣,是阿易的媽媽設下來的。」二舅道,「三十多年了。她十四歲的時候布下的,現在還有用嗎?」

    「……很有用。」葉寒腳尖碾了碾地面,「這是我所見過最強的防護法陣。」

    「你媽媽是個很厲害的人。」葉寒對方易說。

    方易趴在地上,從床底下拿出三個罐子,默默不說話。

    他不知道怎麼應答。這一趟回來,讓他發現了很多之前自己根本沒想過的事情,腦子裡十分混亂。我其實對我名義上的那個媽毫無所知?我其實不是跟詹羽認識了很久的方易?他什麼都不能說,秘密被捂在胸口,讓人心煩意亂。

    被床底下的煙塵嗆得喉嚨發癢,方易咳了幾聲,擺手讓葉寒開罐子。

    葉寒蹲在地上觀察那三隻陶罐。陶罐非常平凡,外觀上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被方易打開了的罐子裡確實都是玩具,葉寒還把陀螺拿出來,玩了一會,之後在方易無語的眼神裡放進了自己兜裡。

    但是剩下的兩個他怎麼都打不開。方易說不能吧。說著他伸手揭開了其中一個的蓋。

    葉寒:「……等等。」

    他抱過剩下的一個,細細察看。陶罐表面覆著塵土,清理之後毫無異狀,但葉寒確實沒辦法揭開。方易打開最後一個之後,發現陶片內側也很正常,光滑無塵。

    葉寒看看陶罐,又看看方易,突然笑起來:「原來如此。不簡單。」

    方易沒有回應他,默默掏出陶罐裡的東西。除了玩具之外還有小碗小碟,都是孩子用的東西。小碗的底部刻著個「易」字,印痕都還清晰。

    「我能摔一個麼?」葉寒拿著陶片問。

    陶片碎了之後,裡面露出幾絲黑髮。

    「一個古老的法術,和一個古老的職業。她以身體的某一部分製作了這個罐子,並設下法陣保護罐子裡的東西。這個罐子只有和她血脈相連的你能打開。」葉寒說,「方易,你媽媽是縛靈師。」

    「什、什麼師?」方易一下沒聽清楚,「你們是同行?」

    「不算是。滅靈師的法術是攻擊和毀滅,但縛靈師學習的是保護和守衛。」葉寒給他解釋,「舉個例子,靈魂離體你知道吧?是的,就是

    是我之前的狀態。靈魂離體的情況很罕見,因為非常、非常痛苦。我是自願的,但很多人不是。它一般都伴隨著*傷害,比如事故中的傷者昏迷不醒,或者病重的人突然開始說胡話,等等,都可能是靈魂離體的症狀。縛靈師的工作就是將這些離體的靈魂找回來,重新縛緊在人體內。一段時間之後身體和靈魂再次融合,這個工作就完成了。」

    但縛靈師的工作並沒有那麼簡單。隨著社會的發展,靈魂離體的情況也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多惡靈出現,它們之中的少部分具有強大的能力,試圖銷毀人本身的靈魂,取而代之。

    「所以縛靈師和滅靈師開始合作。我記得在明朝的時候,至少是明朝,這兩個職業是水火不容的。縛靈師認為靈體是可以被安撫和淨化的,但我們不這樣想。已經受到污染的靈體必須殲滅。毀滅靈體所花費的代價和時間遠比淨化他們更少。」

    方易想起葉寒以前說過的團隊行動。「你和縛靈師合作過?」

    葉寒頓了頓,垂下眼盯著陶罐。

    「有認識的人,合作過一次,不堪回首。」

    方易沒在意他的吞吞吐吐。事實上葉寒今天居然給他講了這麼多,簡直破天荒。他在鬱悶和混亂的心情之外,又有了點小小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雀躍。

    「她很厲害嗎?」方易轉而問。

    「非常厲害。」葉寒以手指指門外的院子,「你二舅說保護著方家的那個法陣是她十四歲的時候設下的,我第一次見到防護範圍那麼大、時間那麼久的法陣。而且——先說句對不起——而且你媽媽已經不在了。縛靈師的法力會隨著他們的死亡流失,能撐到二十年已經很不容易。」

    方易呆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思路。

    「如果這個法陣這麼厲害,為什麼昨晚上我還能聽到那些靈體的聲音?」

    葉寒笑笑:「那些不是靈體,是記憶。是你媽媽封存在這三個罐子中的記憶。所以這個罐子只有你能打開,因為她希望你看到、聽到那些記憶。別急,現在不行。在你進入深層睡眠狀態、全身放鬆的時候,它們會出來的。」

    葉寒點向方易的額頭:「在你打開罐子的瞬間,那些記憶就進入你的靈魂裡了。」

    方易往後仰,躲開了葉寒的指尖。

    葉寒:「……」

    他把手指繼續往前遞,在方易的額頭上彈了一記。

    「躲什麼?」葉寒有些不高興。

    方易揉揉額頭:「給我點時間消化……哎,我媽這麼了不起,我是她兒子,應該也……」

    葉寒哼了一聲。

    「我看不到你有絲毫天賦。縛靈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你能淨化惡靈麼?」

    「……我能看到他們。」看到葉寒嘲諷的笑容,方易想了想,轉了個話題,「縛靈師能淨化所有的惡靈?」

    「在理論上,天地間一切平衡,存在著惡靈,自然也存在能制約他們的力量。」葉寒幫他把玩具一個個收進罐中,順手又揣了個人偶進口袋,「但因為能力的不同,也會有縛靈師敵不過惡靈的情況出現。所以縛靈師和滅靈師的配合越來越重要。」

    「你有熟悉的縛靈師嗎?」

    葉寒果斷道:「沒有。不堪回首。」

    方易:「……」

    拋去所有問題不論,他對葉寒口中的不堪回首實在萬分好奇。

    葉寒提著砸過張宏志的罐子,走到了張宏志的房間前。好幾個人都圍在走道上,看到葉寒過來,有些畏懼地讓出一條道。之前不許葉寒接近張宏志的二姑也鬆了口,看著他手裡的罐子,眼神閃爍。

    只是在注意到葉寒身後的方易之後,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露骨的憎厭。

    方易只當做沒看到。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處理方易母親的遺物,遺物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卻稀里嘩啦地拔出一堆事情。葉寒說他能解決張宏志身上的東西,方易只希望他說到做到,別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來這裡才不過第二天,他已經很累很累,分外想念肥佬包點的蝦餃和豆漿。

    兩人進入了張宏志的房間,反手把門鎖上。葉寒從包裡掏出幾根鐵釘,讓方易伸出手,劃破指尖擠出幾滴血。沾了血的鐵釘被釘在地板和天花板的四個角上。

    「蛇不出來,我沒辦法弄掉它。」葉寒說,「所以先騙一騙它,讓它以為這是你母親的氣味吧。這條蛇對你是沒有惡意的,它只對傷害你的人產生攻擊性。」

    葉寒指指躺在床上昏睡的張宏志。

    「縛靈師能束縛的靈魂不止人魂,它是你媽媽封在罐子裡的。這是縛靈師的能力之一,封存特定的靈體,保護特定的人。」

    一邊說話,葉寒一邊戴上了手套,從背包的暗袋裡掏出一截小指粗細的香點燃。

    「你今天話很多。」方易說。

    葉寒把香舉起,在房裡走了幾步,令煙氣四散。「因為你什麼都不懂。如果能明白你媽媽是個多厲害的人,你也許對我也會多點,嗯,敬意。」

    方易被他這種曲折的心思弄得哭笑不得,正想說話,眼角餘光瞥見床上的張宏志有了點動靜。

    他右眼緊閉,左眼卻已睜開,酷似蛇眼的瞳仁盯著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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