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考古現場的負責人是由物局下派的一位官員在擔當,可是考古的主要項目全部由胡教授負責,臨時商借出來一片也不算是什麼難事。
胡教授甚至跟張釗親自來見這位老人家。
蔣衛國頗顯老態,滿臉生著皺紋,眉心更有深深的刻痕一般的川字紋。他的鬢髮之間染滿白霜,一臉嚴肅刻板的表情讓人不由自主的肅然起敬。
胡教授跟張釗簡直跟膜拜一樣用崇敬的眼神看著這位老人家,蔣衛國雖然面向看起來嚴肅不好接近,但是態度卻不拒人於外,言談之間很是客氣,令倆人受寵若驚。
在蔣忻不著痕跡的話題帶動之下,胡教授和張釗才在興奮當中醒悟,趕緊告辭走了。
這封窯鎮距離城區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蔣衛國並不像年輕人那樣可以來來回回,只能選擇住在當地。但是這會兒旅館都已經爆滿了,再說那吵鬧複雜的環境也不適合上了歲數覺輕的老人家。
蔣忻此前一晚知道蔣衛國要趕來,立刻親自著手安排住的地方。馬上找到了一家居住條件還算是不錯的家庭跟人家商請,出了大筆的資金請這家人臨時騰出房屋來借住。
一晚上騰出了屋子,天亮蔣忻就去市區的傢俱城按照老人家的喜好和習慣拉來了幾件傢俱還有日常用品。
他的爺爺要來這裡,不管是待幾天,就算是待一天,蔣忻都不可能讓這位他世間最親的親人受任何委屈。
吃完晚上飯,蔣衛國帶著老花鏡手裡拿著瓷片,就著放在木質沙發椅旁邊的落地式檯燈的燈光欣賞著。燈光的折射下,天青色的瓷片顏色更加的鮮翠欲滴,可愛惹人。
「爺爺,您可是答應了我的,今天晚上早點休息。」蔣忻語氣輕柔但是態度強硬的說完,手就伸到蔣衛國的跟前。
蔣衛國慢了一拍反應過來,捏著把瓷片反射性的手收到胸前。他抬眼看著長得高高大大的孫子彎著腰,筆直的劍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堅定的看著他。
蔣衛國嘴巴動了一下,蔣忻不等他說話就搖了搖頭:「不行,瓷片必須放在保險箱裡,不能讓你帶回房間。」
蔣衛國遺憾的摘下老花鏡捏捏鼻樑,蔣忻伸手輕輕的把那瓷片拿走,放進了專門買來的帶著保險裝置的箱子裡。
蔣衛國這個時候渾身的疲憊終於湧了上來,蔣忻知道他累了,可是卻還是催促著他去洗一個熱水澡,泡一泡,解解乏。
這家的衛生間挺大,裡邊放著新買來的木質浴桶,蔣忻扶著蔣衛國進去,泡在42度的熱水裡邊,蔣衛國舒服的歎了一口氣。
隨後他抬手指了指蔣忻說道:「你這敗家孩子,這屋子裡的傢俱是你置辦的吧?亂花錢。」
蔣忻渾不在意的說道:「怎麼叫亂花錢,我掙錢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
「淨是歪理。」蔣衛國沒好氣的說道:「我在這裡又呆不了幾天,你這不是浪費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你專門給我準備的。」
別看蔣衛國刻板,但是對於這個孫子卻是打心眼裡疼愛和在乎。孫子為他費盡心力,蔣衛國嘴上不說,心裡邊卻是慰貼的不行。
「怎麼就是浪費了?」蔣忻抬抬眼,手裡邊拿著水瓢往蔣衛國肩膀上淋水,「我之後會托運回咱們家裡的。」
蔣衛國這才沒有言語,安靜的享受蔣忻的孝順。
蔣忻平日裡也沒做到伺候洗澡這麼誇張的地步,這完全是因為這邊的衛生間不比自己家裡邊有老人專用的防滑扶手,蔣忻這是以防蔣衛國意外跌倒。
沒敢讓蔣衛國泡太久,一刻鐘之後,蔣衛國就擦乾淨,換上了睡衣。
讓爺爺吃完了晚上的藥,送他去了房間睡下。蔣忻正打算打開電視看一會兒,突然就接到了鄭老闆的電話。鄭老闆是來告訴他有一個新鮮事,問他要不要去看一看,機會很難的。
蔣忻聽了以後,二話不說的站起身拿起外套就走出了這棟臨時的居住地。
鄭老闆晚上是跟張釗還有胡教授一起吃的,談論的是瓷器修復的進度問題。
這三人邊吃邊說,馮忠寶突然帶著哭腔給張釗打了一個電話,張嘴就喊道:「舅啊!舅啊!你快來吧!咱們家的小徐子馬上就要被搶走了,被搶走了!敵方太過強大,我軍太過無能,我實在無能為力。阻擋不了啊!」
張釗猛一聽,壓根沒聽懂,馮忠寶的喊叫透過聽筒傳出一星半點的聲音,引得鄭老闆跟胡教授好奇的目光。
張釗尷尬的側了側身,帶著慍怒的說道:「你好好說話,天還沒塌下來呢!就算天塌下來也有高個頂著!」
這句高個頂著立馬讓馮忠寶冷靜了下來,他吸吸鼻子,快速的把事情經過給他說了一下。
這天下班,馮忠寶就把徐久照帶去了高大全家裡,晚餐相當的豐盛,馮忠寶吃的眉開眼笑。
吃完晚飯,高大全鄒衡新還有徐久照馮忠寶坐在客廳裡,高大全就把他的打算對徐久照說了。
「你這段日子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裡,你的天分出眾,人也勤奮。」高大全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這樣的好苗子,照理來說我就應該收入門牆之下,卻一直沒有表態,你也一定很疑惑吧。」
徐久照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卻連說沒有沒有。
高大全看了一邊故作平靜的老友一眼說道:「我這手藝我自己清楚,我做一個匠人還行,卻稱不上是
一個藝術家。」
這個時候鄒衡新開口說道:「大全你妄自菲薄了,現在誰不認為你是咱們北邊的柴窯高仿藝術大師啊。」
高大全自嘲的一笑:「你也知道這裡邊是帶著高仿倆字的。高仿,仿的再怎麼像,那也是仿的別人的,不是自己的!」
徐久照心中一動,若有所悟。
高大全接著說道:「小徐,你有才華,還有靈氣,我教你啟蒙還行,再讓你跟我學下去,只能是耽誤了你的才氣。」
徐久照滿臉肅然,不自覺的端正了坐姿。
「所以經過我的考慮,還是要給你介紹一個正經的陶藝大家做老師才不能算耽誤了你。」
馮忠寶心中大驚,他之前猜測高師傅要把徐久照支走,也是帶著危言聳聽的成分給張釗扇耳旁風,可是卻沒想到高師傅竟然還真的這麼做了不說,還這麼雷厲風行的。
徐久照心中受到的震撼不比馮忠寶小。
他這盤算著做高師傅的徒弟未免沒有功利的成分,卻完全沒有想到高師傅卻是一片赤誠之心為他打算。
這讓徐久照心中慚愧不已,那一直以來因為陷害出賣而對著世人總抱持警惕和距離的心,終於被還陽之後接連不斷遇見好人好待而感化了。
這個時候說什麼,徐久照都覺得蒼白,於是他站起身來,鄭重的對著高師傅深深的作揖鞠躬:「高師傅,之前我對您多有誤解,請您原諒。」
在現代來說,人們很少低頭彎腰了。這個禮節太過鄭重,讓高大全和鄒衡新驚訝。
高大全站起身來說:「你也不用行這麼大的禮。快起來,起來。」
鄒衡新羨慕的看了看受到如此尊敬的高大全,但是隨後想到這個人品出眾,才華不低的少年馬上就要成為自己的學生了,又覺得心裡開心。
徐久照抬起頭之後,高大全對他說道:「這位鄒衡新、鄒老,乃是當世陶瓷工藝美術大師之一,有他來教你,絕對可以使得你走很多彎路,讓你更快更好的掌握現代陶瓷藝術美術的元素。」
徐久照本來到了嘴邊的推卻話語,頓了一頓,默默的嚥了回去。他把目光移動到鄒衡新的身上,鄒衡新挺著有點圓的肚子,眼睛亮亮的看著他。
自賣自誇的話,鄒衡新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只能說道:「你放心,你來到門下,就是我關門弟子,我現在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全心全意的教導你。」
徐久照原來的打算裡,就只是借助高師傅做一個擋箭牌、靠山、大腿,只需要他這麼一個師傅的名頭。雖然他知道這個世界技術突飛猛進,心底卻難免帶著前大師的心高氣傲。
自認為憑借他自己,就算是自學也是可以。
但是高師傅剛才的那句話觸動了他,仿的再像,那也只是仿而已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他前生已經仿製出了最接近柴窯的瓷器,他已經可以說是完成了他當時的願望。
然而,就這樣他就甘心了嗎?
不。
徐久照是喜歡天青色系的,但是他未必就不能夠超越前作,明明他都已經借屍還陽,老天給了他這麼好的機會,他豈不是應該創造屬於自己的,超越柴窯的瓷器來回報?
徐久照的目光堅定了起來,灼灼的注視著鄒衡新。
「承蒙二位的厚愛,如果我還推三阻四,也太令人寒心。」徐久照微微一笑,「我徐久照願意拜在鄒老門下學藝。」
雙方皆大歡喜,只有馮忠寶欲哭無淚,他趕緊跑到衛生間裡給張釗撥打了求救電話。
這才發生了蔣忻接到了鄭老闆看熱鬧電話的事情。
蔣忻來到高師傅家裡的時候,高大全家的客廳多餘的傢俱已經被拉到了一邊,只在中間擺放了一張單人沙發。
而徐久照正滿臉恭敬,端著茶杯端端正正的跪在鄒衡新的跟前給他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