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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章 劍嘯笛鳴(4) 文 / 野風渡

    此時臨近清晨,月映大地,河水澹澹,露結為霜,空氣中瀰漫著清晨特有的水濛濛濕漉漉的靜謐。而梅吟雪白衣勝雪,劍舞霜華,冰清玉潔,如空谷幽蘭,飄逸出塵。

    龍海萍只覺心中漲滿了一種近似酸楚的柔情,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瞬捨不得眨一下,恨不能將那身影刻進腦海裡。直到梅吟雪舞畢收劍,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意猶未盡地喃喃道:「真美……」

    「簡直美不勝收。」展雲飛瞟她一眼,笑道:「我還以為女子都是雙兒那般的小脾性,眼裡容不得旁的女人比自己美。想不到龍姑娘倒是大方,毫不吝嗇稱讚別的姑娘。」

    龍海萍意識到自己失態,臉上紅了紅,輕咳一聲道:「展公子,依你看,這清揚劍法跟你的扇子功比起來,哪樣更厲害?」

    展雲飛嗤笑一聲:「龍姑娘武藝高強,怎麼說起這樣的行外話來了?功夫是死的,厲不厲害要看什麼人使。比如同一樣功夫,有的人用起來打遍天下無敵手,有的人使出來也不過了了。」

    龍海萍琢磨著他的話,點頭道:「展公子說的有理。」

    展雲飛喜道:「看來龍姑娘是個巨眼英豪,不但識得讚美女人,還識得英雄……」隨即又苦著臉幽怨道:「若是雙兒像你一樣這麼讚我就好了。」

    龍海萍不禁噗嗤一笑,她急於見梅吟雪,起身道:「展公子,天都快亮了,你趕緊休息一下吧,我也該回去了。」

    展雲飛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投機的,幾乎忘了龍海萍是個女子,這時想留也不好留,只好道:「那……你白天沒事的時候,咱們可以再切磋切磋。詩雲,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好好好,」龍海萍笑著打斷他,「你已經可以做詩人了。」說完,她跳下岩石,往回走去。

    展雲飛對她深有好感,嘟囔道:「你若是男子就好了,我定要與你結成八拜之交。」

    龍海萍頭也不回地笑道:「男女也可以結成兄妹啊。」

    展雲飛還從未想過這一茬,因他也從未想過與一個女子除了兒女私情之外還可以產生像知己朋友的那種感覺,當下心裡一動,竟然真的瞅著月亮琢磨起來。

    龍海萍走進院子裡的時候,青松道長正在指點梅吟雪:「……你母親只傳了你劍招,卻未傳你劍訣,猶如人失了魂魄,這套劍法便只能算是閨閣裡的花拳繡腿。若是現在重新練起,你精通劍法,此乃長處,招數也算嫻熟,只可惜內力不夠。但這功力,也非一朝一夕便可提升。今日大家已經筋疲力盡,你還是先行休息,養足精神再說。」

    梅吟雪聽他一陣見血地指出自己的問題所在,心中不免有些憂慮,她見了展雲飛身手,自知自己的功力與他相去甚遠。而青松道長為給她療傷也是元氣大傷,短時間難以恢復功力。在這種情況下,她看不到任何取勝了機會。但她也不想青松道長擔心,雙手將劍還給青松道長,低頭道:「吟雪聽伯父的便是。」

    青松道長接了劍,看龍海萍等在一旁,知她還有話要對梅吟雪講,便對兩人點了點頭,自己先進屋了。

    梅吟雪低頭恭送青松道長進屋,久久沒有抬頭。她想到龍海萍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就覺一顆心不受控制,跳得紊亂起來,大腦也跟著一片混亂。過了許久,她才定下神來,壓住了心跳,緩緩回身面向龍海萍。

    一打照面,兩人剛剛壓下的心跳立刻又亂了起來,所有準備好的說辭都在目光對接的一剎那化為了烏有。

    龍海萍只覺得血往頭上湧,心裡一陣陣壓抑不住的衝動,只想要不管不顧地去追求這個人,擁有這個人。而梅吟雪幾天來累積的對龍海萍的種種猜疑、惶惑和不安,在面對這個人時,竟然盡數不翼而飛。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眼前的人,依然是她心之所屬、最為信賴的那個人。一時間,梅吟雪的眼眶酸澀漲熱,幾欲落淚。

    兩人癡癡地沉默相對了良久,又在同一刻傻傻地不約而同開了口。

    龍海萍:「梅……」

    梅吟雪:「龍……」

    話一出口,兩人又都赧然收了聲。

    尷尬了一下,還是梅吟雪慌亂中隨便找了個話題道:「那位……姑娘呢?」

    龍海萍知道她指的是撾靚花渣,不禁有點心虛,這是她最難解釋的一個人了,但她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她已經離開了。」

    所幸梅吟雪並沒有追問,她只是輕聲道:「你怎麼樣?聽史妹妹說你的傷已經好了,是真麼嗎?」

    龍海萍聽出她語氣裡的關心,心裡一熱,忙點頭道:「嗯,國師幫我治好了傷,他還教了我大輪迴功法。」

    梅吟雪不禁微微一笑:「你是好人有好報。」

    龍海萍一見她的笑容,只覺心旌搖曳,忙收回目光,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匆忙道:「看來,你和青松道長的心結也打開了,恭喜你啊。」

    提到這個,梅吟雪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沉重了起來。

    龍海萍觀察著她的神色,小心道:「他有提誰是殺害你父親的兇手嗎?」

    梅吟雪沉默了一下,輕輕搖頭道:「青松伯伯不肯告訴我,他說他只是懷疑某人,但不想冤枉對方。現在他佯裝投靠蒙古,也是想要從王寶寶那裡打探當年確切的經過。」

    龍海萍皺著眉頭抿了抿嘴唇,對她來說,花上十幾年的功夫去尋找一段真相和復仇,是件難以想像的痛苦的事情。這種事情發生在梅吟雪身上,更讓她有種難以承受的感覺。她鼓了鼓氣,安慰道:「你別著急,

    相信真相總會水落石出的。」

    「我沒著急。」梅吟雪的語氣倒像是在反過來安慰龍海萍,她輕吐了口氣,抬頭望著月亮,若有所思道:「逝者已逝,一了百了,殺人者卻未必能從殺人中獲得解脫,誰比誰更痛苦呢?」

    龍海萍聽她這話充滿玄機智慧,語氣溫柔慈悲,完全不像一個心懷仇恨的人,倒像一個悲天憫人的世外仙子,只覺那份愛慕之情愈發難以收拾。

    梅吟雪聽她半天不語,只道自己的話太過故弄玄虛,不禁臉一紅,羞澀道:「我是今晚重新演練了清揚劍法,突然心有所感,不知怎的,滿口胡說起來了。」

    龍海萍心裡卻一酸,忍了一忍,終於沒忍住,衝動地脫口而出:「你沒有怪他們,對嗎?」

    梅吟雪驚跳地扭過頭來,看到她憐惜的心疼的目光,便知她已經像自己一樣堪破了自己母親曾與青松道長有過一段情的秘密,一瞬間,她被一股強烈的酸楚的柔情包裹住了,眼淚迷濛了雙眼。

    龍海萍哪裡受得了,跨前一步,攬她入懷,輕撫她的背低聲安慰。

    梅吟雪額頭抵在她的肩上,低聲哽咽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這清揚劍法的來歷……若是母親對他無情,想必當初也不會手把手教我……而我今天重新演練這套劍法,才第一次感受到每一招每一式裡的深意,想必當初,他對我母親也是一片癡情……」她回想往事,越說越心痛,「現在我才知道,為何小時候母親最愛看我舞這套劍法,我當是小孩兒的遊戲,她卻看得那麼仔細,那麼專注……」她說不下去了,淚水打濕了龍海萍的肩頭。

    龍海萍也是又心酸又心痛,不知從何安慰,信口感歎道:「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梅吟雪聽到她這句詞,不由止了眼淚。龍海萍說完之後,也是心中一動。

    一時間,兩人都是若有所思。

    龍海萍輕輕攬著梅吟雪,梅吟雪也沒有掙脫的意思,時間似乎再次凝固了。

    終於,梅吟雪輕輕直了身子,龍海萍也輕輕鬆了手。兩人相距不足一尺,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溫柔氣息。彷彿有什麼不同了,又彷彿什麼都沒變,只是回到了從前。

    梅吟雪凝望著龍海萍,眼裡還帶著殘留的淚痕,目光卻是清亮的,柔和的。她輕啟雙唇,輕聲問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龍海萍反問道:「你呢?」

    「我?」梅吟雪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自然是跟著你。」話一出口,她的臉已經騰地紅了,忙解釋道,「我的任務便是保護你,而且,而且我答應過辛姑娘,既將你帶來,便一定會送你回去……」

    龍海萍聽她要跟著自己,本是欣喜若狂,隨即又被她後面的話一下拉回了現實,心情一落千丈。

    梅吟雪見她臉上變色,便知她心意,又回想起她在比武前說的那一番話,當時她在猝不及防之下難免有些猜疑,但她是個心思通透的人,此時已是撥雲見日,對龍海萍的心意看得清清楚楚,知她是為自己好,心裡不由酸甜交織。只是她早有打算,只能將錯就錯,並不戳穿龍海萍的真實心思,只是情不自禁又心疼她,不由低柔婉轉了語氣道:「我知你自有一番抱負,我也不會阻攔你,只是我須得看著你安全回去,我才能安心。」

    龍海萍怔怔望著她,也記起了自己曾說過的話,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前一天的打算。按理說,她是該說到做到,按照原計劃遠離梅吟雪,這樣才能避免兩人越陷越深。雖然她對感情頗為遲鈍,但經歷了這麼多,任她是木頭,也能覺察出梅吟雪對她的一番情意了。只是梅吟雪太過含蓄內斂,又對感情一事頗為懵懂,龍海萍並不知這份情的深淺,只當是剛剛萌芽,尚可斬斷。一想到待她情根深種之時自己又有什麼不測的話,那種悔恨心痛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到時又怎能承受得住?可是,人又是那麼自私,那麼短淺,她又那麼貪戀眼下,那麼貪戀這個人,只想放下一切,跟她過一天是一天。

    龍海萍的心裡亂極了。

    她不敢迎視梅吟雪期待的目光,勉強用若無其事的口氣說:「等咱們先打發了展雲飛那傢伙再說吧。」

    梅吟雪聽出她語氣的鬆動,心裡微微一鬆。她不是不知道龍海萍對自己的心意,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龍海萍定會放下那些虛幻的名利抱負。只是這樣做的後果,也是她不能承受的。在她心中,她雖可為龍海萍捨生,卻不願龍海萍冒一丁點的風險。現在,她已經清清楚楚理解了cindy對龍海萍的一番情意,想著縱然自己無緣與龍海萍相守,卻至少等她回去六百年後還有一人會陪在她身邊撫慰她,時間久了總會將對自己的心意淡去,總比留在這裡朝不保夕的好。打定主意,她便寧願將這樣一份感情埋在心裡不見天日,任龍海萍轉移心思去做別的事情。到時候,無論是因為龍破天的緣故,還是她自己厭倦了的緣故,只要沒有感情的桎梏,相信她自然會願意回去六百年後。

    兩人各懷所思,難免有些不自在,不約而同以時間為由,勸說對方回屋休息。

    王二嫂安排她們與史紅石和水丫頭睡在東間的通鋪上,兩人一個靠最裡面,一個靠門邊躺下了,卻都是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說起來,兩人都是深情之人,卻終是為情所困。雖都是一心為對方著想,卻難免陷入陰差陽錯的怪圈,真乃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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